第五章 生意
我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我爸妈,包括神婆。
很多时候,我遇到危险都需要神婆来救。她总是会敲着我的脑袋,骂我天资愚钝,白白浪费了一双天生好眼。
可是,这双“好眼”——我的阴阳眼,并不是天生的……
仍然记得,九岁那年省里地震,学校给我们放了两个星期的假。实际上强烈的震感只有四天,剩下的日子十分安全。
我清晰记得那天我正在家里看三毛连环画,我妈急急忙忙赶回家跟我爸商量说,前几天祖宗的坟墓被震塌了,宗族的人都张罗着先给坟位请出来之后再重建。
所谓宗族不过就是一个姓氏,现在可不像以前,如今连家谱都不再保存记录了。
虽说和那帮人没什么亲近,但祖宗的坟墓该修还是要修的。族里的老族长专门到我家通知,我爸妈带上铁锹锄头就要出发,我好奇的跟着他们一块去了。
通往村子后山坟地的小路只有一条,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边长满了半人高的绿油油野草。
附近曾经建过砖厂,把路两边土都给挖走烧红砖去了,导致很多人家的祖坟被铲,只留下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巨大天坑。本来就狭窄的小路,更成了危险的独木桥。
我曾经有一次路过朝坑底下望,看到角落里的鞋盒装了满满一盒子人骨头,就那么孤苦伶仃地放在荒芜的巨大坑底。
那时候的我,没有阴阳眼。
过了坑底没多远就到了祖坟,墓室塌陷使得整个坟坑坍塌下去,呈现一个“凹”字。
大人们纷纷扛着家伙下去,我们一帮小孩就站在上头巴望。我从小就调皮,让我干站着肯定不可能,趁着他们没注意,我麻利地跟着跳了下去。
坑不深,要不然我也不敢跳。因为内壁曾经用砖石巩固过,许多地方还保持通常。进去就是一间大主室,周遭六间小室,具体埋过多少代人我也不知道。
坍塌的是主室,上头的砖石震塌,泥土都掉下来了,连棺椁都被埋的不见影子。
我妈见我下来,甩了我一脑壳子,把我扯在身边。
大人们动工的时候我被嘱咐站在旁边。
砖石砸烂的棺椁碎片挖出来了好几块,都被放置在一边。一块又一块,可见棺材被砸的有多碎。
“也不知道里头的老祖宗会不会怪罪。”
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刚说完,人群中猛然一静,紧接着人们疯了似的拼命朝碎裂的棺椁冲了过去!
“金子!金子!”
“快拿,快拿!”
“拿那个镯子!项链!”
原本挖的好好的,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我看见人们疯了一样扔下工具朝中央拥挤过去,我爸妈也不例外。
在昏黄的墓室中他们像发了疯的怪物一般,各个面色狰狞充斥着浓烈的欲望,我吓的当场傻在了原地。
巨大的争吵抢夺声在死寂的墓室中格外刺耳,我害怕地想去拉我爸妈,可是人群拥挤我根本进不去,还被不知道谁的铁锹撞到了胸口,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墓室里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嘶吼,没有一个人回头理会我。
我本来准备大哭的,可我还没有开始哭,就眼尖地看见斜对面砖石墙壁上半卡着半个圆球。有弹珠那么大,血红血红的,中间还有一点黑,像一只渗人的眼珠子。
被它盯着我全身都哇凉哇凉,头皮发麻。
大人们都疯着抢东西,根本没有人看我。
它盯着我,我和它对视,只觉得那只眼珠子带着阴森的恶意,毒蛇一样叫我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猛地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错觉,揉了揉眼,砖石墙壁上什么都没有。
“妈!”
我越想越害怕,尖利着嗓子哭叫。
没有人理会。
两只眼珠子像着了火一样热辣的疼,我痛苦地捂住眼睛,止不住地流泪。当时的我不过9岁,什么都不懂。无论我怎么叫喊就是没有人理,那时候我只感觉被所有人抛弃,一个人在颤抖中独自煎熬。
连我的亲生父母也抛弃了我。
巨大的坍塌声和疯狂的抢夺尖叫,那是我永远也不愿意提起的阴影。童年的噩梦我更愿意把它封锁在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凝固成伤疤。
我眼睛的疼痛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然而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从此之后,我有了阴阳眼。
这双莫名得来的“鬼眼”,连法力高深的神婆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
这天,神婆的店里来了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少妇,她一把哭喊一把泪,求着神婆一定要救救她的儿子。身为神婆的小徒弟,我装成童子默默蹲在一边听着。
“把事情讲清楚我才能帮你。”
神婆操着沙哑的嗓门,瞥了一眼那少妇,明显对她的哭哭啼啼不耐烦。
少妇这才不好意思地擦擦泪,急忙把事情的原委说明。
她的名字叫周云静。家就住在镇子中的里程村,在镇上开了一个服装店,家中颇为富足。
这几天,家里的男人到省城进货去了,店中也没什么生意。她便琢磨着放松一下,带着儿子到市里逛街。
周云静的儿子东东今年8岁,小学三年级。
前天,也就是星期二那天,周云静早早起床收拾。现如今正是酷暑夏季,怕中午太阳热,她便打算抢凉爽的早班公交车。
周云静还在家中打扮的时候,早就打理好的小儿子猴儿一样上蹿下跳,不安分地来回跑。朝着他妈妈吆喝一声“我到门口等”,就一溜烟没了身影。
都是一个村的,周云静对孩子十分放心。再说就在家门口,有什么动静都能听见。她不甚在意,只让孩子别跑太远。
然而没多久,周云静就听见门外陡然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她急忙扔下手中的东西冲了出去。要说小孩子哭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当时她就是有一种独属于母亲的感觉,孩子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