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女之耽兮
  【幽冥宫】    “主人……”    刚回到幽灵宫的绰影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    百澜倚在宝座上,单手撑着头,似在沉思:“让我猜一下,你又失败了?”    绰影急忙辩解:“属下的确按照主人的吩咐,给温子然师徒二人闻了幻竹林独有的白烟, 可是没想到他们早有防备,提前服下解药……”    百澜睁眼,绯红的双眸内,似有千万朵蔷薇在血中绽放。    他看都不看绰影一眼,沉声道: “我不想听这些。”    路云昊服侍百澜多年,向来最清楚百澜的心思,接话道:“绰影,你不知道主人从来不在意过程,只在意结果吗?理由千千万万,事实只有一个,就是你没完成任务。”    百澜闻言默认。    绰影不甘心:“主人,虽然属下没能杀了温子然,但是也为主人打听到了重要情报。”    百澜这才有了听她讲话的耐心:“什么重要情报?”    绰影拱手弯腰,向前走几步,看了一眼旁边的路云昊,朝百澜使眼色,示意他屏退左右。    百澜会意:“你只管说,他是本座的股肱心腹,不用避讳。”    先前绰影被温子然呵斥走以后,其实并没有真正离开,而且躲在角落里偷听温子然和洞庭仙子的对话。    她将自己听到的信息进行删减,将其中部分告诉了百澜。    百澜听明白了八成,他只知道望舒剑已被韩菱纱封印起来,需要集齐分布在东、西、南、北、以及超出六界的地方的五种元素才能解开封印,并且韩菱纱自己也不知道元素的具体.位置。   他似在确认,又似在自言自语:“这么说来,他们接下来就是要去寻找这五种元素了?”    路云昊劝道:“主人,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得到五种元素,否则,琼华一旦解开望舒剑的封印,双剑阴阳相辅可以加固锁妖塔的封印,到时候您再想救小主人犹如敲冰求火。不仅如此,双剑阴阳相辅还能网敷妖界,妖界若不存了,魔界也是唇亡齿寒。”    百澜想起在五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魔界就是吃了这两把剑的瘪,亦有此忧虑:“言之有理,绝不能让温子然抢了先。”    他沉默片刻,随即看向绰影:“本座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绰影闻言大喜:“愿意!属下愿意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青栀身上带着百澜给的通讯仪,所以他随时都能知道她的位置,探测器显示通讯仪的位置正逐渐靠近姑苏城。    原本姑苏城是非常繁荣祥和的,可是近些年的姑苏城却并不平静……    过两日城中的大户薛家要办喜事,薛公子取媳妇,这在姑苏城内无人不知,百澜自然也知道。    他心生一计,随即吩咐绰影:“你只需如此……”    “属下领命。可是主人,那个小妖女不是您的细作吗?”    “不错,但是想要成事,必然会有牺牲。”    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一个细作了,就算牺牲整个魔界又何妨?    只是可惜,可惜还没能从那个小妖女身上弄到收妖令牌。    “属下一定按主人的吩咐办事。”    “这次若是还失败,就不必回来见我了。念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座网开一面,到时你自行了断吧。”    绰影被吓出一身冷汗,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相较于其他手下,主人对她已经十分仁慈,但她却能力不济,屡次叫他失望。    这次如果她还是功亏一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姑苏城】    提起东边的城市,起初温子然并无甚头绪,洛青栀便提议说从姑苏城开始找起。    “东边有这么多城市,你为什么想到来这啊?”    “大概是直觉吧,徒儿觉得东边的元素一定就在姑苏城内。”    “怎么这么肯定?”      “ 大概是直觉吧……即使不在姑苏城,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找。”    其实洛青栀并没完全讲实话,她以前就听说过姑苏是很有韵味的古城,很早就想来看看。    按东西南北的顺序依次找起,就像温子然说的,东边有这么多城市,也不知从何找起,反正没有头绪,来这碰碰运气也不损失什么。    她把师父拐到这来,还有个原因是想跟他一起游山玩水。    姑苏城内和琼华派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初来乍到的洛青栀好奇尚异,可温子然以前来过此地,只觉安闲自得。    洛青栀拽着温子然去逛姑苏城内的古典园林,说是去找元素的线索,其实单纯就是想玩。    这点小心思如何瞒的过温子然,但温子然却没有揭穿,任由她去了。    漫步园林,洛青栀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玩的不亦乐乎,还拿随身带的干粮去喂池子里的鱼。    她先往池子里丢一点干粮,几条鱼迫不及待的过来争食,这又招来了更多的鱼,鱼群簇拥,长大嘴等待着从天而降的食物。    洛青栀这才将更多的干粮掰碎洒下去。    在师徒二人眼中,古典园林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为姑苏城增添了不少别具一格的风景。俗不知在路人眼中,师徒二人本身也是一道风景,师父清冷出尘,小徒弟楚楚动人。    在街上,洛青栀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街上的女性中极少有少女,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    而且其中有些老妇,她们走路的姿势根本不像是七老八十的人,反而更像是年轻的姑娘。    有些老妇人在路过卖首饰、胭脂水粉、锦衣华服这些少女喜欢的东西的摊位,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看,那眼神里充满向往,但她们也仅仅只是看看,叹了口气,然后离去。    更匪夷所思的是,洛青栀碰到一支迎亲的队伍,花轿中的新娘掀开帘子,撩起盖头,痴痴的望着轿外。    她注意到那美丽的新娘,眸中竟然蓄满泪水。    照理说,成亲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那个新娘为什么会哭呢?    洛青栀对此感到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因为她的心思很快就不在对这件事的好奇上了,而是在一条刚才看见的淡妃色的裙子上。    以前在琼华,上课必须穿制服,她没有机会打扮自己,但是她现在可以打扮自己了。    客观来说,那条裙子确实非常漂亮,在整座城内都很难找到这么漂亮的裙子。    温子然问她是不是喜欢,洛青栀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她的行为分明告诉温子然,她喜欢。    摊主见此情景,自然不舍得放过这眼皮子底下的生意,热情招呼道:“仙长,给小姑娘买了吧。”    温子然不好身外之物,但身上却也有些银两,因为他虽然身为琼华掌门,可有些时候在人间办事,如果囊中羞涩,会徒增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他真就为小徒弟买下了这条裙子,洛青栀喜出望外 。    太阳下山以后,洛、温两人去寻客栈借宿,问了好几家客栈,竟然没有一家肯接待。    他们问最后一家客栈的时间,掌柜道:“仙长,若是您只身前来,小店自是不敢怠慢,可是您还带了个小姑娘,小店实在是不敢留你们啊。”    洛青栀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有我在,你们就不愿接待?”    那掌管见这师徒二人也不像是坏人,到此人生地不熟的,好心提醒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姑苏城绝非你久留之地。”    洛青栀更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为何?”    掌管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这才让洛青栀附耳过去:“五年前,城里的女子就没有缘由的染上了一种怪病,许多少女在成亲的第二天就会立刻衰老,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妇,接着用不了多久就去世了。而且据说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总之就是有些人染上了,有些人又没事。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万一真的染上了这种怪病,岂不可惜?赶紧离开这吧,再也别来了,要是你在我的客栈里染上了这个病,那我岂不是罪过……”    洛青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的可是事实?”    “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我问心无愧。”    洛青栀问出了心中疑惑:“可是为什么那些女子,明知如此还要嫁人,她们不嫁人不就没事了吗?”    掌管叹了口气:“唉……话虽如此,可是天下哪有女子不出嫁的道理,不出嫁何所依靠?就算娘家不嫌弃,那些女子自己也忍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洛青栀听得沉重:“那不愿意嫁的女子,真的一个都没有吗?”    掌管实说道:“有极少数和你一样想法的女子,真就一辈子不嫁人,旁人见到她们就冲她们吐口水,还说她们是不干净的女子,所以才嫁不出去。她们虽然避免了得那种怪病,可一辈子孤苦伶仃,最后依旧不得善终。”    洛、温两人也觉掌管是个性情中人,不像在说谎。    洛青栀这才知道那些客栈都不肯接待他们的真正原因,如此说来,她今天在街上看见的稀奇古怪的现象,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温子然沉默片刻,道:“青儿,要不我送你回琼华吧?为师自己在这找元素就好。”    他也害怕小徒弟染上这个怪病,所以才出此下策。    洛青栀闻言反应很大:“不!我一步也不要离开师父!”    温子然头疼了,似此如之奈何?小徒弟跟在身边,姑苏城内没有一家客栈肯借宿。    最后给他想到,倒不如去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借宿,寒山寺不属于姑苏城的范围,况且寺中并无女子,就不用担心小徒弟会染上怪病。   温子然以前来姑苏城办事的时候,和寒山寺的方丈打过交道,两人有些交情,因此他若想进城找元素,将小徒弟留在寺中,他也安心。    寒山寺原本只是不知名的小寺,可是某位诗人写下了一句脍炙人口的名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寒山寺因此人尽皆知。   【寒山寺】    温子然对方丈说明来意,方丈很高兴:“仙长光临,真是令寒寺蓬荜生辉。”    温子然客套道:“方丈见外了,本尊携小徒客居于此,诸多叨扰之处还请方丈见谅。”    方丈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姑娘:“这位就是仙长的徒弟吧?仙长能有这么个徒弟,真是好福气。”    “方丈谬誉了。”    这时,洛青栀扯了一下温子然的袖子,问道:“师父,那我们今天晚上住哪?”    方丈听她这么问,道:“女施主,别急,我马上去给你们安排。”    他说完就出去了,很快就有人端茶来给师徒二人,并热情招待。    本来寺里的规矩是“过午不食”,可是那些和尚却破例给他们端来两碗素面,温子然不感兴趣,于是两碗都让洛青栀吃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以后,方丈这才回来,将两人带到了偏殿的一间房:“仙长,寒山寺近来客人有些多,就只剩这么一间空房,您们两个人只能同住。”    他没告诉温子然的是,就连这间空房,还是原来住这间房的人去和别的和尚打挤才腾出来的。    洛青栀脸羞的通红:“你说什么?和师父同住一间房?”    温子然亦觉尴尬,道:“我们是师徒,同住一间房不合适吧?”    方丈也为此感到抱歉,但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于是解释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况且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也没别的去处,不如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去寻其它住所?”    洛、温两人无奈只得暂时将就一晚,至少也得明天才能去寻其它借宿之处。    房里只有一张床。    温子然原本要让给洛青栀睡的,可是洛青栀说徒弟尊敬师父乃是天经地义,执意让师父睡那张唯一的床,说她可以打地铺。    洛青栀说的一套一套的,温子然扭不过,只得依她。    她叫人帮忙搬了两张桌子进来,拼在一起,铺上被褥,勉强弄了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夜深人静之时,远方传来不知源头的阵阵琴音,伴着幽怨凄美的歌声。    洛青栀被歌声吵醒,只觉得情绪受到了歌声的感染,心里揪成一团,再难以入眠。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美貌的少女,少女穿着红嫁衣,站在树下,暮然回首。    少女眼已哭得红肿,泪还在流着,她完全没开过口,但洛青栀却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不要沉迷,不要沦陷,不然你的结局只能比我惨千万倍……”   那歌唱的是: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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