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有喜
已是开春了,院子里的花都绽出了花朵。
“今年的冬季比我幼时那年还要冷些。”李诗筠还对这个冬季心有余悸。
唐祺瑞握着她的手,说:“倒也没有多冷,只是你怀有身孕而已。”
已是融雪之时,李诗筠也不像入宫前能随时出门去游湖赏街。
男人抚摸着李诗筠显怀的腹部,说:“若是个女孩儿,我希望像你,貌美勇敢。”
“若是个男孩呢?”
“也像你,聪慧,他会是大昌未来的太子。”
李诗筠笑道:“你还真是偏心。”
“只对你偏心。”唐祺瑞低头蹭着她的头发。
顾烟南听闻这几日唐祺瑞都宿在李诗筠的寝殿内,心里虽说有些羡慕,但也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
“昭仪,这是顾大人送来的信。”
小绿捧着一张纸走到顾烟南面前。
“知道了。”
顾烟南遣走了周围的宫人,一个人看着父亲托人送进来的信。
还是那些催促她生育的话,一切都是为了稳固家族的地位。
她焚毁了那封信,长舒一口气。
“父亲,你总是让我为了家族考虑,可是我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吧。”
一味的争宠只是自寻死路,不如就此停手,起码在这深宫中不至于被贬低。
皇后的地位不可能会动摇,帝后恩爱已是人尽皆知了。
顾烟南神色坚定,眼中闪烁着跳动的焰火。
“父亲,既然你不顾我,那我只好为自己了。”
正值春季。
李诗筠依旧是每天亲自做一碗汤给唐祺瑞,唐祺瑞总是说她辛苦,却被她反驳。
“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里辛苦,若是再不找点事做,那可真是要无趣死了。”
“好好好。”唐祺瑞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嘴里还留着些许苦涩。
不动声色地将碗放下,笑着说:“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女人眉眼弯弯,道:“那可不,当然厨艺进步,这么长时间了。”
李诗筠没看到唐祺瑞神色下最深沉的忧伤与不舍,只有唐祺瑞能感受到时间在缓慢地流逝。
唐祺瑞是下了早朝便来了李诗筠的殿里,如今已是黄昏时刻了。
两人在屋子里下着棋,李诗筠见不敌唐祺瑞,便赌气不下了。
“你都不让让我。”
唐祺瑞缠绕着李诗筠鬓边的长发,说:“怎么会有这么耍赖的小孩子啊。”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李诗筠拨开唐祺瑞的手,气鼓鼓地说,“我棋艺又不如你。”
“好好好,下次让你赢。”
“说好了,下次你让让我。”李诗筠这才转过头来。
男人按了按李诗筠的脑袋,就像是幼时那般亲密无间。
有孕后,唐祺瑞和李诗筠在一块的时间更久了。
顾烟南也放下心结,不去碍眼,闲来无事便去御花园逛一逛,有了皇后的口谕,宫人也不敢苛待她。
一来二去倒也过的舒坦。
某日清晨,唐祺瑞走后,李诗筠传召了顾烟南陪自己说说话。
“妹妹进宫后,吃了不少委屈了。”
顾烟南低头道:“倒也说不上委屈,能看到娘娘与皇上恩爱和睦,是臣妾的福气。”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多在自己身上留心,宫里的日子太长了,你放下心结对你是好事。”
“算不得心结。”顾烟南苦涩一笑,道,“是臣妾福薄。娘娘天命在身,自然万众瞩目。”
顾烟南神色诚恳,道:“臣妾如今只希望娘娘与皇上永结连理,小皇子平安长大。”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李诗筠抚上隆起的肚子,道,“你的心意本宫领了。”
“不论是男是女,皇上一定都喜欢。”
原本帮顾烟南只是顺手的事,如今看来这顾烟南的确是有心靠拢于她。
“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秋季了。”李诗筠抬头望向窗外,道:“已是开花的季节了啊。”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国泰民安的时候。”顾烟南说道。
“听你这么说,这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
顾烟南忙说道:“娘娘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有福气的。”
“本宫知道你的心意。”李诗筠莞尔一笑,道,“不必这么小心,就当是自己宫里。”
“谢娘娘。”
“本宫还记得当年在东宫,你可是与现在的谨慎截然不同的。”
“是臣妾失礼。”顾烟南低头,声线低了些,道,“是臣妾当年没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冒犯了娘娘。”
李诗筠摆手,说:“宫里太沉闷了,就需要一些活泼的人。”
“说起来,娘娘出阁前也是肆意洒脱的。”
“都是过去了。”李诗筠眉眼低垂,道,“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会再来一次了。”
坐在底下的顾烟南不知为何李诗筠突然这么忧伤,不敢言语。
“本宫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吧。”李诗筠抬头笑着说,“只是想起来不愉快的往事罢了,不必介怀。”
“说起来,妹妹嫁来前,倒是不见任何风声。”
顾烟南不知道李诗筠此话是什么意思,说:“臣妾只是久居深院,家中家规森严,不如娘娘那么洒脱。”
婉儿也是家规森严,那是她难得的朋友。
“说起来我有一位故人,也是家中规矩多。”
“娘娘的故人很多吧。”顾烟南有点向往。
李诗筠端起茶盏,良久,道:“是很多。”
席修明,李长月,常温,还有……无忧和张婉儿。
可惜都因她而亡,李诗筠瓷白的手指紧紧捏住茶杯,几乎要把茶杯捏碎。
“说起来,今日把你叫过来还真是让你受累了。”李诗筠缓缓放下茶盏,道,“本宫要给皇上去烹汤了。”
顾烟南摇头道:“为娘娘排忧是臣妾应当做的。既然如此,臣妾也就不打搅娘娘了。”
女人站起来想要出门,却感觉腹部一疼,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去。
“娘娘!”
顾烟南毫不犹豫地用身子托住了李诗筠,免得她跌倒在地。
还好,并没有摔倒,只是顾烟南一时间站不起来了。
“快去叫太医!”
圆子吓昏了头,听到李诗筠的话才匆匆忙忙地跑去太医院。
太医跪在李诗筠的便殿里把着脉,又查看了一下足踝,了然道:“娘娘无碍,只是昭仪的足踝受了伤,得静养。”
“本宫自然无碍。”李诗筠抿唇,说,“昭仪的伤势如何?”
“娘娘放心,昭仪只是崴到了,休息几个月便可痊愈。”
“好。”
唐祺瑞听说了李诗筠险些摔倒,是顾烟南托住了李诗筠,心里倒也没有那么抵触顾烟南了,只是终究还是不放在心上。
“诗筠,你可安好?”
“我无碍,只是顾妹妹崴到了,得静养。”
唐祺瑞看了一眼顾烟南,说:“那就让她回自己宫里静养吧,在你这里终究不方便。”
“她到底是为我才伤着的,先让她休息一会。”李诗筠无奈道,“圆子,去让轿辇备好,待会送昭仪回宫。”
“是,娘娘。”
顾烟南撑起身子,说道:“谢娘娘关怀,臣妾已经好多了,就不叨扰娘娘了。”
如今皇上来了,皇后宫中就是是非之地,她得尽快离开这里。
轿辇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宫门,顾烟南劫后余生般地躺下来。
“昭仪,您何苦让自己受伤呢?”
“为了一个安稳的前路罢了。”顾烟南闭眼,侧躺着说,“她的孩子不知道会长什么样子。”
小绿眼角险些坠下泪来,道:“您还是多照顾照顾您的身子吧。”
“我没事。”女人的语气波澜不惊,道,“可惜我在宫里是不会有孩子的,就希望她的孩子平安吧。”
此时李诗筠的宫中,唐祺瑞眉头一紧,问:“你真的没有伤着吗?”
“真的没有。”李诗筠站起来转了一圈,说,“你看,真的没有。反倒是顾妹妹,伤筋动骨的,得好好休息了。”
“她不来倒好,省的来烦你。”
李诗筠坐在唐祺瑞身边,说:“她好歹是为了我受的伤,你起码有点表示吧。”
“好,我知道了。”唐祺瑞拉着李诗筠的手,说,“她今天来是做什么?”
“是我让她来的。”
李诗筠思索再三,说:“她如今倒是被宫里的日子磨平了棱角。”
“只要不来打搅你,随她怎么去。”
“宫里不比外面,不能随心所欲的去游玩,她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男人的语气不满,用力捏了一下李诗筠的胳膊,说:“那我多陪陪你。”
“你该多去忙的,总是在我这里耽搁事儿。”
“你在支开我吗?”
李诗筠竟然在唐祺瑞的脸上看出了委屈,无奈道:“别在我面前装委屈,本该是你做的你逃到哪里都一样。”
“好吧,没想到诗筠竟然这么绝情了。”
“这可是你的责任!”李诗筠坐在唐祺瑞对面,说,“你就安心处理你的事,我自己给自己解闷儿。”
“只是有些时候,觉得和你只当普通富家人家或许会更自在些。”
李诗筠撑着下巴说:“可惜我的命数在此,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你我才是天作之合!”女人仰着头说。
唐祺瑞一扫心中不快,道:“你我自然天作之合。”
一挥手,风荷端上来一个穿着绳子的小瓶子。
“改日,你将这个小瓶子给她,就说是我嘉奖她救驾有功,赐予她的。”
李诗筠拿过瓶子,打开瓶塞,里面是无色无味的半瓶液体。
“这是什么?难不成是毒药?”
“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唐祺瑞敲了一下李诗筠,说,“送给她就是了,让她每天带在身上。她才救驾,我为何要杀她?”
“好吧。”
顾烟南崴了脚,李诗筠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便经常去顾烟南那里坐坐。
“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不知娘娘要来,臣妾又有失礼数了。”小绿扶起顾烟南坐起来。
李诗筠递了一个眼色,圆子立马拦下小绿。
“不必拘谨,本宫只是来随便看看。”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同顾烟南闲谈着最近的琐事。
“御花园的花如今是开的越来越多了。”
顾烟南靠在软垫上说:“臣妾能出门的时候,只怕是花都谢了。”
“早知道你要这么说。”李诗筠挥手,门口的几个宫女端进来几个花瓶。
“本宫差人去御花园折了几支花,放在妹妹这里也算是养颜。”
“多谢娘娘了。”顾烟南笑道,“小绿,还不快收着。”
小绿躬身道:“是,昭仪。”
“妹妹痊愈的时候,本宫的孩子应该也快降生了。”
如今的顾烟南听着这些话,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温婉地笑着说:“那臣妾还是沾了娘娘孩子的福气了。”
“说起来,你这次受伤,还是因为本宫的缘故。”李诗筠上前握住顾烟南的手,说,“本宫到底对不住你。”
“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过是小伤罢了。”
圆子呈上来那个瓶子。
李诗筠拿起瓶子,捋了捋绳子,递给顾烟南。
“这是皇上赐你的,本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皇上让你每日带着。”
顾烟南笑着收下了瓶子,只是在李诗筠走后,却吩咐小绿:“你去将这瓶子口封好,保不齐是什么东西。”
“是。可是昭仪,您既然料到可能是不好的东西,为什么……”
“这可是皇上赐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处理掉,既然让我随身带着,那我就带着。”顾烟南神色难得的冷意。
不知道李诗筠是否是真的不知道,亦或者是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毒药,她都要留意,兴许这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小绿用蜡封住了瓶口,再将瓶子系在顾烟南腰间。
“昭仪,您可一定要当心。”
“嗯。”
又是一年夏。
顾烟南带着那个瓶子,从未启封,倒也相安无事。
她如今也能下地走了,只是走姿还是不雅,顾烟南也就大门不出。
李诗筠的胎月份大了,被唐祺瑞每天盯着,只能在自己的宫殿里走动。
“我想去御花园,这里太闷了。”
“我让人把御花园的花移植些来你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