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剑越入破仙境(五)
  距离青淮城不远处有个小村庄,顾时安睁开眼睛,只发现茅草屋顶,四周望了望,更是简陋,一张桌椅,再无外物。他坐起,只觉得浑身酸疼,低头打量,却发现已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落江南从屋外走了进来,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他看着顾时安,抬了抬下巴,“那天上午刚给你红绳,晚上就断了,还弄成这个样子,当然了,这肯定不是我这个糙老爷们帮你包扎的,你这还得谢谢村东头老李的小孙女,到时候你自己去,带点礼啥的。”   落江南从怀里取出宋禾风临终时嘱托的物品,一一递给顾时安,少年接过,瞧见拿柄飞景剑时,他皱了眉,低声问道:“我师傅呢?”   落江南眸光一闪,吐下嘴里的狗尾巴草,“在青淮城郊外的那座山上,等啥时候你有空我带你去瞧瞧,现在他过得日子,可当真潇洒,满山桃花,即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我,都未曾见过会有桃花跨越千里万里,只为环绕一人身侧。”   顾时安眼眶通红,他站起身来,不顾自身伤痛,就要去那山上找宋禾风。落江南连忙拦下,“干嘛去啊,不是说了到时候有空再去吗?”   顾时安慌了神,不管不顾的跌落在地上,他抱着怀里的飞景剑,热泪盈眶,“师傅之前说过,蜀山中人,最丢不得的就是那把剑,蜀山中人的每一把剑,都出自师傅或蜀山藏剑阁。所以,师傅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柄剑送来给我。”   顾时安突然抬起头,眸光里有着期待的神情,他轻声问道:“我师傅想要我用这把剑,下山历练?”   落江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说话。顾时安皱了眉,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说的可对?”   落江南垂下脑袋,看着瘦弱少年这般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他语气很轻,可落在顾时安心中,却如泰山压顶,简单的两个字,顾时安却泪如雨下。   “死了。”   就这么一个少年,父亲走的时候没哭,二叔死的时候没哭,可偏偏就是这么相处了不过一个月左右时间的老道士,就让这个曾经少言寡语,不善言辞的少年,哭的不成样子。   “我师傅很强,他不该死。”顾时安说道。落江南从袖袍里取了根狗尾巴草,重新叼在嘴里,他缓缓坐在顾时安身边,说道:“师兄死的时候,比蜀山任何一个人死的都要光荣,无论是一剑斩落十余位一品修士,还是借命强行突破跨越入境直破仙境成就剑仙,亦或者那最后斩落域外领头人的脑袋。无一不比当年蜀山的任何一个人做的好。”   顾时安侧过脑袋,擦了擦泪水,听着落江南说道,心里又想起了师傅对自己说的许多许多话,记得师傅有次喝多,醉醺醺道:“蜀山之根,在于修大气,养清气,无上无极,清净无为。重在治身,养生,遁世穷万物,练心见性。讲承负,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   “蜀山中人,要管天下不平事。”落江南毫无征兆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旋即他又立刻补充道:“天下之人,向来自私,不平便是因果,是阐家避而非避的东西,可蜀山中人乐在其中,那年,域外来人,便是有着蜀山庇护的唐国,未出动一兵一马,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蜀山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唐国,可唐国到头来却做事如此,寒天下之心。”   顾时安站起身来,走出屋外,眸光淡漠,手指颤动,听不进去落江南之后的话语。屋外站着位少女,容颜上佳,手中端着装着热水的木盆,见照顾很久的少年醒了过来,脸颊俏红。   顾时安怔在原地,回过神来拱手作揖,“谢……谢姑娘相救。”   那个女孩将盆夹在怀里,摆了摆手,“不是的,我没救你,就只是照顾和包扎,真正用神仙手段救活你的,是咱们村里的活老爷。”   顾时安轻挑眉梢。   女孩解释道:“先前我们村子里有个恶霸帮派,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告了县衙,可始终没有动静,告状的那些人更是被衙门以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几十个大板,村里的有些老人身体不好,承受不住,子女想要替那所谓的罪,衙门却不许,只发告状之人,导致死了很多村里的名望老人,村里不服,可在恶霸帮派的武力打压下,也没了动静,直到这位活老爷来了这里。”   说到这,女孩看了眼门里坐着的白衣中年,满嘴胡茬,女孩说道:“活老爷凭借神仙手段,直接将村里的恶霸帮派的领头人揍了一顿,那群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恶霸们,在那一刻,对着这位活老爷摇尾乞怜,恳求放过他们一条狗命,许是活老爷心肠善良,就放过他们了,可后来他们竟然带了一伙人来,口口声声说是什么修士,可在活老爷伸下一根手指头就把那群所谓的修士震飞了出去。那可是天大的威风,再后来,村子里也就没了那些所谓的大事情,偶尔有几个老人争论,都是这位活老爷调解,每回问他,他都只是说,要管天下不平。”   顾时安回过眸子,看着坐在里面的落江南,目光打量。落江南正不知想着什么,许是注意到顾时安看着自己,门口还站着照顾顾时安的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走出门外,笑道:“你看,这还真是说谁谁到,还想着去阿微家里道谢的,没想到你今日还会过来。”   女孩笑了笑,“反正我也没事,爷爷今日去了城里,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反正也闲得慌,就过来看看。”   顾时安自顾自走来,两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落江南叹了口气,阿微则走进屋里,放下木盆。顾时安走到村口,站在木栏杆旁边,始终没有踏足出去的那一步。   于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也叹了口气,风沙太大,眼里进了沙,顾时安眼角再次滑落热泪,顺着脸颊,唇边,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   宋禾风死了,他又成野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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