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独倚长剑凌清秋
顾时安漫无目的走在偏远羊肠小道,路径无人,唯独他一人一剑,怀里抱酒,目光暗沉,心思杂乱,好像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慢慢死去,从开始,他顾时安就是个丧门星。
顾时安重重踢着脚下的石子,飞往数米远。不出片刻,顾时安缓步前去,将那石子捡了起来,掂量着,仅是普通石头,顾时安这次用手扔向了更远处。
草堆里,走出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戴着草帽,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恰好被这块石头砸了个正着,他捂着脑袋,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破口大骂道:“他娘的,哪个畜生给大白天乱丢石子砸老子头上!”
顾时安愣了愣,走了过去,只见那中年男人低头打量着顾时安,“就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家长辈呢?他娘的怎么教孩子乱丢石子?”
顾时安紧咬嘴唇,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死了。”
男人神情顿变,目光由原先的气愤转变为平静,甚至有些对少年的同情,他摆了摆长满了茧的右手,叹气道:“也罢,记得以后别乱丢石子了,今天是砸到我这个好说话的,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男人转过身,正欲离去,顾时安瞥见男人背后背着的那柄剑,没来由的开口问道:“前辈,是蜀山中人?”
男人并未转身,抬了抬手,咧嘴笑了笑,而后声音又逐渐变小,“不是喽,蜀山不欢迎我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当然了,蜀山不要我,我却想入蜀山,所以总要有个入蜀山的由头。”
顾时安点了点头。男人放下手,从怀里取出一根红绳头也不回的抛给了顾时安,放声道:“看你有缘,这红绳就赠与你了,下次见面希望是在蜀山,我叫落江南,你小子,给我记好了!”
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顾时安瞧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好久。宋禾风常说,江湖人的行事作风,不能用常理思索推断,佛有因果,其余各门各派也都万变不离其宗。
顾时安戴着那根红绳上了山,历时一天半,宋禾风坐在那把不知何时带上山的交椅,摇着,面容更显苍老。
顾时安若无其事的从怀里取出那一份份的菜品与太白酒,就要拿起剑走到一边耍起,宋禾风出声叫住,嗓音沙哑。
“陪我喝些酒吧。”桌上本就备好了两个杯具,宋禾风通通倒满,放在桌角对面,那里摆好了凳子。顾时安看了他一眼,收剑,走去坐下。
两人目光皆望向天边那抹昏黄。
宋禾风泪眼花花,不知怎么地,总是在眼前这个少年郎面前出洋相,总是有许多话语想要倾诉,这个老道士从小就没有这么感性过。抬起酒杯,小口抿着,隐蔽的抹去眼角泪痕。
“时安,为师还有很多东西没教给你。”宋禾风说话的声音颇有些颤抖,目光不移,只是感叹。
顾时安摇头,“您说过,剑道一途,总是学前人之招式,是证不得大道的。”
宋禾风重重点头,而后扭过头来,古铜色的面庞肉眼可见的暗沉,两鬓已然斑白,放下酒杯,耳边风声不断。
“天下九品,能入上三品者不在多数,可偏偏就是曾经那名动一方的一品修士秦商,对付域外的那群人,仍力不从心。那闻名天下,一品之上达入境的蜀山掌门陆明尘,也只靠回光返照,才斩了域外的两个修士。”宋禾风自嘲笑笑。
顾时安膝盖曲着,双手撑着脑袋搭在膝盖上,静静听宋禾风说着,“而我呢,钻研了这么多年的剑道,也不过才摸到一品上入境的门槛。”
宋禾风昂起头,“七个师兄弟,虽然我看不上小师弟,但他终究是师傅亲自收回来的。现如今,死了五个。为师骄傲,对蜀山情意最重,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蜀山当年的风光,可到头来,为师却是整个蜀山最没用的人。”
宋禾风拿起酒壶,将杯中倒满,一饮而尽,侧目瞧见顾时安懵懵懂懂的模样,解释道:“天下万千修士,多在此九品境界,达一品后,可进入境,再之后,即这天底下从未有人达到的境界,仙境。”
顾时安恍然,抬头,入眼夕阳,“师傅,我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境界八品,剑术,已至齐天。”这回,宋禾风说完就跟着解释,“蜀山剑修,以天为杆,剑术划分为,垂天,齐天,通天,凡剑术通天之辈,皆可为当世蜀山掌门。”
两人酒过三巡,顾时安实在没了趣味,舒展双臂,宋禾风正看着他,目光落在顾时安戴在手上的那根红绳,发了愣,见顾时安看来,垂下眸子,盯着酒杯里皱纹遍布的面庞。
顾时安不做怀疑,拿起剑,借着醉意,耍了一套蜀山起手式,已有极大的进步,半月时光,即便因下山落下两天,亦能够完整无缺的按照宋禾风的要求完成剑招。
只见满山的枯木随剑而动,顾时安长剑出鞘,风驰电掣间,卷起万里狂风。少年于中心肆意飞舞,剑浪由少年处袭向四面八方。
顾时安腾越空中,只见那长剑如影,在少年手里,如人剑合一,心之所动即剑招所向。宋禾风坐在交椅上,抿酒不语。
少年天赋异禀,是众人皆知的,否则几十年都未曾收徒的宋禾风也不会因乞丐的贫苦,而收纳为徒。
顾时安剑招耍完,天色已晚。宋禾风起身借剑,“蜀山剑招第二式,清秋,为蜀山第三代掌门江则川所创,主快准狠,为天下百万剑招中杀招之首。”
只见宋禾风边说边舞剑,与夜空中持剑破风,脚步迅猛,仅刹那间,已然到达不远处的枯木旁边,长剑落下,枯木应声而断。宋禾风迅速转身,于另一侧将那快要倾倒的枯木再下一剑,洞穿其中,枯木倒于地面,截成两半。
将剑还给顾时安后,宋禾风没在留下,双手负后,不言不语的走进木屋,顾时安接过三尺剑,插于地面,瘦弱的身躯倚靠剑柄之上,望着夜空繁星,就只是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