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淮城说不上大，从路程最远的城南到城北也只不过有几十里的路程，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座小城，却困住了几十万人。 　　桃花巷，这是顾时安给老道士居住的这条深巷取的名字，只因为昨日晚上那万千桃花，纷至沓来，落得屋院满地，害得少年打扫了很久。 　　宋禾风很早就带着少年上了主街，说是要买些东西，可真到了地方，宋禾风却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留下少年孤身一人，流落街角。 　　顾时安随意转了转，见身前不远有对夫妻摆摊卖烧饼，瞧着年纪不大，男孩是个光头，女孩却是瞎了，只是端坐在自家男人的身边，双手扶着膝，一动不动。男孩则不断的干活，满头大汗。 　　顾时安就这么看着，那女孩有时会站起来，拉下手袖为男孩擦去头上的汗水，即便瞎了，却依旧很有频率，似乎她坐在那里，就一直在数着时间。 　　顾时安走上前去，要了两个烧饼。男孩看了他一眼，觉得面熟，想了想，仍是记不起来。 　　“你们一直在这里摆摊吗？”顾时安没由得来的问了句。 　　男孩愣了下，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会主动开口言语，但也只是一刹，他说道：“不是，也就只有等青淮城每三天一次的聚会才来。” 　　顾时安抿着唇，默不作声。 　　男孩瞧着，知道顾时安心里有话不说，以为是遇到了困难，装烧饼的时候特意给他多装了一个，“五文钱。” 　　顾时安从怀里取出银两，看了眼烧饼袋子，皱着眉，“多了一个。” 　　“没事，拿着吃。”男孩憨厚的脸上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心有感应，竟也笑了起来，只是灰暗的目光落在别处。 　　顾时安转身离开，有些事情，只需要懵懵懂懂就好了。 　　宋禾风这时从太白楼里走了出来，罕见的，怀里没有酒。他拍了下顾时安的脑袋，说道：“跑哪去了。” 　　“买了两个烧饼。”顾时安特意将手里的烧饼扬了扬，宋禾风下意识的看向周边，目光落在那对夫妻的烧饼摊，顿了顿，道：“往后别乱买了。” 　　顾时安没有回答，跟着宋禾风离开。两人没走回桃花巷，而是去了郊外，山水宜人。 　　“教你练剑，先爬此山。”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顾时安噤若寒蝉。宋禾风悠悠缓缓的走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少年。 　　顾时安最终还是走到山脚，顺着前人走过的脚步，约莫黄昏时，路程已过半山，可迈步至此，却发现路被挡住，当即向下看去，唯有云海。 　　无奈之下，少年抬头，看了眼陡峭的悬崖峭壁，壮了壮胆子，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了上去，惊险不少，却仍是赶在天明前爬到山顶。 　　黑衫被划破许多，少年低头看着，很是愧疚。那老道士好像说过，这件衣服对他意义非凡。 　　山顶，老道士早已等候在此，看着少年衣衫破烂的模样，好像又重现了当时在邻家蹲着时的乞丐影响，宋禾风皱着眉头，却没多说，指了指旁边的木屋，“进去瞧瞧，这山顶已经封了起来，只有咱们两个，往后的日子，我只提供穿住和修剑，所谓的吃喝，你都得自己下山去买，但路肯定没得走，怎么去你自己掂量。” 　　顾时安点了点头。 　　宋禾风取出剑，自顾自的演示了一遍，看在少年眼里，就只是像万千风景，一眼而过，唯独记住了几个动作较慢的招式，于是这个从没当过师傅的半吊子师傅只好将动作分解开来，一步步教着。 　　顾时安的悟性不差，身体更是被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磨炼了很多，记得二叔刚离世的时候，少年回到屋子却被那些亲戚赶了出来，投奔二叔昔日的好友少年又怕借了二叔的因果，这两个字，一个因一个果，可是二叔经常念叨的东西。 　　所以少年只好乞讨以谋生计，起先不懂，随意寻了个地方。却被揍了一顿，于是少年就这样边移边被揍，也算是磨炼出了不错的身体。 　　所以顾时安学的速度虽然不算顶尖天才，却也比那些凡夫俗子快了千倍万倍，以至于到了午时，顾时安已经能够不受指点的耍出一套蜀山起手式。 　　“蜀山剑道，要的就是化繁为简，将华丽的动作转化形态，仅是劈、砍、抬、掀四招。剑道，练到极致就是杀招。”宋禾风侧目瞧着少年的动作，似乎也略惊讶于少年能够这么快学会这一套剑式，只是动作迟钝，拘泥于形式，这才开口点评道。 　　顾时安没做答复，依着宋禾风的意思又施展了一遍剑招，动作更为迅速，只是太过刻意，省略了许多招式。宋禾风也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估摸着时辰，到了吃饭的点，他看着少年，那神情，不言而喻。 　　顾时安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昨日未吃的三个烧饼，坐在邻近悬崖的大石头上吃了起来。宋禾风眉头紧锁，不过也没有得寸进尺的要求顾时安，自己走进木屋，翻出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太白酒，自己品了起来，颇为感慨。 　　其实，一座山，两个人，时而饮酒，时而练剑，倒也快活非凡。可惜这世道不允许，可惜域外很多人都不允许。 　　蜀山，不仅仅是一个宗门，它是剑道魁首，是天下和域外皆要争一争的名号，即便如今已经落魄的蜀山，原先的蜀山中人，仍会有连连不断，觊觎那名头的宗门门徒前来问剑。 　　可这片天下来寻是问剑，域外却是生死厮杀。 　　宋禾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太白楼的酒味道不行，还是深藏愁事漫上心头。少年吃了一块烧饼，放在一边，又开始练起了剑招，分秒必争的劲头很像当年初入蜀山的宋禾风。 　　可宋禾风当时练剑是为了保护蜀山脚下的农夫父母。 　　顾时安练剑，是为了不要再有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少年近些日子，听着宋禾风说的许多事情，俨然已将宋禾风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也知道宋禾风心里装着很多事情。 　　少年从来不傻，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少年都能看出来很多端倪，想到这，少年剑招一顿，目光看向面容苍老的老道士，四目相对，宋禾风笑骂了句，“看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