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月摇头轻声道：“废话可真多。” 　　“你说什么？”顾念念拔高音量，声音尖锐。 　　“没什么事就别来烦我了，你那位马总晨起看不见人，可能会着急。” 　　提到这个，顾念念脸色发白：“你乱说什么……” 　　“你是什么人，我还看得清楚。还有事吗？”顾惊月作势要关门。 　　顾念念慌忙扶住门，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 　　“什么？” 　　顾念念略加思索，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按照以往顾惊月的性格，发现礼服被动了手脚，肯定是要找她兴师问罪的，她惯用不腻的手段就是在这种时候摆出一副可怜模样，再让人看见，看起来就是顾惊月故意找茬的样子，而她只是个承受了顾惊月怒火的无辜受害者。 　　但现在她自己过来了，顾惊月竟然都只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她破坏礼服的事竟然只字不提。 　　难道她根本没有察觉？ 　　顾念念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嘴角上扬。看来她还是那么蠢，她在衣服上做了些手脚，难以察觉，届时晚宴上，她只要找机会轻轻一扯，顾惊月的礼服就会滑落，到时候她会怎么收场呢？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在富人云集的宴会上出了这种意外，会怎么样呢？大概不用旁人议论，她自己都会羞愤欲死吧。 　　在对华悦的欢迎宴会中，顾惊月代表着顾氏，如果出了这种洋相，不光是她，更代表着顾氏颜面扫地。到时候，她还有可能拿到公司的掌权吗，还会有人觉得她有资格和自己争吗？ 　　她推开 房门，看着散乱的被子，看起来似乎有人曾在上面激烈地运动过，顾念念回忆起昨晚的情景，表情厌恶，转身进了浴室。 　　顾惊月慵懒地靠在软椅上，像是从来没有被人打扰过一样，对时晏说：“你不是要辩解吗？来吧，说出来我听听。” 　　时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刚才的话题，眨了眨眼睛：“哦，那什么，我想想我要说什么来着……”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睁开眼道，“哦对对对，关于我看不见其他的鬼这件事，主要因为我现在是契约状态，不是普通的鬼，我现在的任务不是去投胎转世，而是要保护契约对象的安全。其他鬼之所以相互能看见，那是因为有些人不认识路，去个黄泉要是连个能问路的都没有，那这世界上得多多少游荡的亡魂呀？那不就乱套了吗。” 　　顾惊月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柔和的，她轻笑一声：“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停了停，又道，“可这世间，即便是不迷路，也照样有那么多游荡的灵魂。” 　　时晏应和地点点头：“那倒也是，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地赴死呢，世界上每天因为天灾人祸死去的人何其多，然而即便是寿终正寝、一生美满的老人也不是每个都能那么平和的接受自己的死亡，更何况那些因为意外或人为杀害而去世的，谁会甘心呢。” 　　顾惊月眼神暗了暗，她死去过，能体会时晏所说的话。 　　“是啊。”她轻声接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明明他那么恶毒，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老天不收了他。我还有事没做完，我还没有亲口对重要的人说出那句话，我还没有完成某个重要的承诺，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不，我不能就这么死去，我不甘心。”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又很温柔，带着一股难以言说安抚人心的力量，时晏呆呆地看着她。 　　注意到他的眼神，顾惊月自嘲的笑了下：“人死的时候，多是不甘，无非就是这些想法。时晏，我其实挺好奇的，你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究竟是多么让你难以平复的事，才会让你触发契约这种东西，一次次寻找合适的契约对象，还不甘屈服于上天，一次又一次逃出来。” 　　时晏喃喃，表情有些迷茫：“生前……我，我记不清了，不管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回忆里只有那些最基础的东西。” 　　例如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还有一些认识的人的模样。 　　顾惊月并不强求，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可时晏的神色却愈发不对劲起来，眼神中除了迷茫，还多了点慌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越加痛苦。 　　“喂，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顾惊月皱眉，说，“毕竟你还是一只鬼，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找不到治鬼的医生给你看病。” 　　时晏点点头，可脸色还是很难看，他下意识按住心脏的位置，突然借口去一下洗手间。 　　留下顾惊月纳闷地想，鬼也有这种需求吗？ 　　时晏站在洗手台前，面前是一面宽大的镜子，可镜子什么也照不出来，只有卫生间本来的景象。 　　他伸出手，摸了摸镜子，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觉得，如果镜子映照得出来，他的脸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变成亡魂以后，虽然只要自己想，就能碰得到这些死物，但毕竟和活人有区别的，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碰到了这个东西，却无法描述碰到它是什么感觉。 　　比如他现在摸着镜子，印象里，镜子应该是冰凉的，可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冷暖也好，疼痛也好，他都无法感知，他甚至都要忘了那些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了。 　　心口处似乎又传来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不是实质性的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压抑和窒息的感觉从心脏直涌进脑海，他咬着下唇，紧闭双眼，那是一种无力却又撕心裂肺般的感觉，让人崩溃，他死死按着胸口，这样其实不能减缓半分痛苦，可他还是用力抓着，似乎这样会让他好受些。 　　他的脸都用力得微微发抖，不多时，一行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而后虚脱一般瘫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分明这几天都还好好的啊…… 　　顾惊月听到卫生间的动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