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成亲
李诗筠进了院子,向自己的爹娘重重一叩首,道:“女儿回来了。”
“我的诗筠。”宫绮早已泪流满面,将李诗筠扶起来,道,“你受苦了。”
“只要能再见到爹娘,我什么苦都能接受。”
女孩容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少了些朝气,几人都以为是在外孤苦,被磨平了棱角。
李承怀眼眶通红,坚毅的面庞也有泪水滑落。
“诗筠,回家就好。”
李诗筠点点头,“嗯,回家就好。”
院子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书卷也是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李诗筠指尖划过细腻的纸张,点上烛火,将抽屉里自己因为喜爱画下的画全部焚毁,拿着最后一张蝴蝶,怔了很久,终于还是放进火光里。
‘郡主很喜欢这些画吗?’
‘郡主很喜欢这只蝴蝶,不是吗?’
无忧和金蝶的话萦绕耳边,吵的李诗筠捂住耳朵。
光喜欢有什么用,守护不住自己的东西,还是会随风消散。
她幼时曾向神佛许愿,祈祷自己的家族昌盛,如今她也该为了这个愿望付诸努力了。
“诗筠。”李承悦小心翼翼地问,“二哥能进来吗?”
李诗筠走前去拉开门,道:“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房间二哥当然能进来。”
“你的房间……有东西着火了?”
女孩微微笑着,说:“烧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而已。”
“你以前可是最讨厌这些焚火味的。”李承悦心疼地说,“我们诗筠在外面受苦了。”
见识过焰火冲天,才知道火是最刚正不阿的东西,怎么会讨厌呢?
“没事的。”李诗筠安慰着李承悦,扯开话题道,“二哥帮我挑两个婢女吧,机灵点,我近身就不用伺候了。”
“好。”
昔日娇惯的女孩已经沉稳了不少,却是身边人不愿意看到的辛酸。
月影阑珊,李诗筠坐在院子里,身边纵使有万千人簇拥,也只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已经是春天了啊。”
一旁的婢女摸不清李诗筠的脾气,小心翼翼地上前来问:“郡主,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嗯。”李诗筠站起来,说,“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会吃人。”
“是。”
李诗筠进屋后,两个婢女窃窃私语。
“郡主真是心善,我也是不忍心郡主晚睡,这要是换做我父亲,早就被呵斥了。”
“是啊,能有这份差事,真是修来的福气!”
女孩靠在房门上,她是习武的人,耳力自然好。
“……”
第二日清晨,李诗筠才起,两个婢女便把水盆和洗漱工具搁置在了门外的架子上。
才用过早膳,屈巡便匆匆忙忙地来相府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郡主李氏,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今皇次子册封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李诗筠许配太子正妃,择良日完婚!”
“太子妃快请起。”屈巡读完诏书立马将李诗筠扶起来。
“多谢屈大人。”李诗筠躬身道。
“哎呦。”屈巡亦躬身,恭敬道,“太子妃真是折煞奴才了,您如今可算是成了真真正正的贵人了啊!”
李诗筠笑着说:“到底对宫中不熟悉,日后还得多靠屈大人提点了。”
“太子妃客气了,说什么提点不提点,太子殿下对您的心意,那可是天地共鉴啊,日后奴才还得仰仗您呢。”
“屈大人过誉。”
送走了屈巡,李长宏吐出一口浊气,道:“这个时候册封太子,也是挑了‘凤星’回朝的大喜。”
李诗筠一个人看着皇宫的方向,只感觉身上的枷锁一层一层,几乎束缚的她不能呼吸。
“爹,女儿感觉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李长宏看着女儿落寞的背影,以为她只是舍不得家人,便道:“不必想念,爹和你娘会好好的。”
“……好。”
院子里的树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枯萎了,李诗筠坐在树下,抚摸着树干。
“当年,是无忧种的你,如今无忧走了,你也要跟着她去吗?”李诗筠失神地说,“也罢,她若是知道你陪她,她也会很高兴的。”
小婢女跑进院子里来,开心地说:“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诗筠。”唐祺瑞跨着大步走进院子里。
女孩笑着说:“哪有刚订婚就跑来家里看的人呀。”
“是我太想念你。”唐祺瑞的神色都是欢喜,道,“诗筠,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诗筠低头,说:“祺瑞哥哥。”
她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白袍的人,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唐祺瑞以为她是羞怯,便着急地说:“你若是此时不想见我,我离开便是。”
“没事的。”李诗筠抬起头的瞬间便压下所有的情愫,道,“我想去珍云堂。”
“好。”
珍云堂的人被清空,李诗筠看着菜谱,发现倒是多了几个辣味的菜,就让人端上来几盘。
“我记得你之前是甜口的,怎么如今改吃辣了。”
李诗筠不以为然地说:“比起甜口,辣一点能遮苦。”还能让她会想起一些人。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唐祺瑞郑重地说。
“我相信你。”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即便是有缘无份,有些感情也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聘礼早早的来了,念礼单的人足足喝了三次茶水才念完,不由得感叹太子的婚事实在空前盛大。
半月后,李诗筠坐上八抬大轿,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头上是沉重的首饰,手中持着金边玉扇,前往东宫。
宫绮站在门口止不住地落泪,两个婢女也跟着陪嫁了。
百姓纷纷上街,看着李诗筠的妆奁排满了一条街还不够,感叹太子妃母家的强势。
应当用凤冠霞披,十里红妆来形容了。
东宫离相府并不远,是唐祺瑞亲自选的址,唐祺瑞心急如火烧一般,才从远处看到迎亲的队伍。
轿夫轻轻放下轿子,唐祺瑞大步上前将李诗筠抱下来。
他的小姑娘最喜欢轻便的衣服,如今为了他穿上繁琐的衣装,怎么能让她再受累?
唐贤坐在主位,看着唐祺瑞明目张胆的爱意,嘴角勾起。
“皇上您看太子和太子妃真是般配啊。”
“这小子净会胡闹。”唐贤斥责着,却满脸笑意。
李诗筠早已在家听过成亲的礼数,一整天下来倒也没有出错,头上盖着盖头等着唐祺瑞进门。
唐祺瑞早早摆脱了身后跟着的大臣,紧张地推开李诗筠的房门。
“诗筠。”
一旁的嬷嬷见状也不打扰两人,躬身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掀起盖头,女孩的妆容精致,虽说唐祺瑞平日里看多了李诗筠,此时的他也不禁感叹李诗筠的容貌。
“祺瑞。”
正是春光之时,屋内屋外皆是如此。
翌日。
李诗筠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一旁的侍女为她梳起发髻,带上诸多首饰。
“不必太繁琐。”
“是。”侍女又将几个钗子拿下来。
唐祺瑞从门口走进来,道:“诗筠还是这么素雅。”
“只是简单一些而已。”
男人坐在她的面前,拿起黛砚,为李诗筠画出一道细长的柳叶眉。
“你何时学了这些?”李诗筠照着镜子,感叹唐祺瑞的手巧。
“无师自通。”
风荷提醒道:“太子,该去请安了。”
“走吧,免得误了时辰。”
马车向皇宫的方向行驶着,李诗筠看着自己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嫁人了。
做郡主的时候马车停在宫门外,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没想到如今也是。
从唐贤处出来,李诗筠已经有些乏了,又坐到崔岚的殿内,实在是浑身疲惫。
崔岚也是明白人,看着正新婚的夫妻,还有什么不懂的,笑着差人将唐祺瑞和李诗筠送回去。
待到回门的那日,唐祺瑞推掉所有的公务陪李诗筠回门。
“臣携全家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李大人,快请起。”唐祺瑞和李诗筠忙将几人扶起来,“今日只是回门,何必如此多礼呢。”
“谢太子。”
李长宏早已在府中备好了佳肴。
黄昏。
两人再次坐上返程的马车,李诗筠伸了个懒腰,说:“可算是走完所有礼数了。”
唐祺瑞看着妻子慵懒的模样,笑道:“这么累,若是日后做了皇后,礼数更多。”
“唉。”李诗筠叹气,道,“还能怎么办,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嗯,诗筠自然是聪慧过人的。”
李诗筠得意地笑着,说:“那是自然。”
唐贤册封太子后便像是脱力一般,苍老了不少,也幸好有唐祺瑞在,协助着唐贤处理政务,唐贤也难得休息。
“祺瑞,你什么时候给朕抱个大胖小子?”唐贤坐在龙椅上,突然开口。
“不急。”
唐贤瞪了一眼唐祺瑞,说:“朕都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给朕抱孙子。”
“父皇正是壮年,怎么说这些话。”
唐贤摆手,道:“朕老啦,朕知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说好听的。”
“朕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如今戎国来犯,朕只希望你硬气点儿。”
“是。”
唐祺瑞看着唐贤脸上的皱纹,泛白的发丝,心里有点堵。
回到东宫,看到妻子在池塘边喂鱼,笑的开怀,心里不知怎的竟然也舒畅了许多。
“诗筠,我回来了。”
“祺瑞!”李诗筠咧着嘴放下鱼食,说,“我做了汤,你快进屋尝尝。”
唐祺瑞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问道:“诗筠何时还学了厨艺?”
“自然是你不在的时候。”李诗筠无聊地把玩这头发,说,“这东宫看似富丽堂皇,实在是无聊的很。”
“不过,我也习惯了。你若是不在,我便看看书,学学厨艺,日子倒也好打发。”
唐祺瑞摸摸李诗筠的脑袋,说:“你若是觉得无聊,便让风荷带你出去转转。”
“不用啦。”
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太监,道:“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皇上有请。”
“你是小云子,父皇突然急召诗筠,有何要事?”
小云子低头道:“太子殿下,皇上只说让太子妃一人前往。”
“我知道了。”李诗筠站起来,对唐祺瑞说,“父皇只是让我去一趟皇宫而已,我很快回来。”
“好。”
走在皇宫的路上,难得不见人影,李诗筠问道:“今日为何御书房门口没有人伺候?”
“回太子妃,是皇上遣散了众人。”
李诗筠走进御书房后,小云子也消失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诗筠,快起来吧。”
唐贤把玩着一个手串,道:“天浮山的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父皇?”
“诗筠,下次做事要做妥当。她是叫无忧吧。”
李诗筠大惊,立马跪在地上低头道:“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疏忽。”
“朕知道,所以你烧死她后,朕并未责怪于你。”唐贤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只是朕希望你的心思回到祺瑞身上,席修明已经死了。”
李诗筠明白,唐贤是什么都知道了。
“是。”
“诗筠你可知,张冶,张将军底下的人已经拿下了戎国国君的首级?”
李诗筠摇摇头,说:“儿臣不知。”
“张将军啊,如今可是大功臣了,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能辅佐好祺瑞。”
“父皇的意思是?”李诗筠捏紧手心,猜测着唐贤话里的意思。
“你要知道,功高盖主这四个字。”
李诗筠脑中一阵轰鸣,道:“父皇!张将军他忠心天地可鉴啊!”
“诗筠,日后做了皇后,切记,要对任何人,任何事保持怀疑。”
“可是父皇……”
唐贤大断李诗筠的话,说:“朕的意思你已经明白了,齐王谋逆那晚,你和张婉儿一起进了书房大家有目共睹。”
“朕希望张冶是与戎国勾结,协助齐王谋逆,而后又绑架了你。”
“父皇……”李诗筠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
“诗筠,你要想想你的父亲。”
这是威胁。
李诗筠捏紧手心,她为了家族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