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席公子
初雪后,天气愈发冷了。
李诗筠呼出一口气,给身后的金蝶说:“我还记得我五岁的时候,二哥给我带回来一只兔子。”
“郡主好记性。”金蝶给李诗筠披上斗篷,说,“奴婢已经不记得五岁的事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女孩的脸埋在斗篷的毛中,感受着温热的呼吸。
“郡主才十七岁,为何要感叹时光流逝呢?”
李诗筠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感慨道:“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我这个年纪早已嫁人,可惜我背负着‘凤星’之称,亲事也身不由己。”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嫁人了指不定要受什么委屈,倒不如在家里。”
嘴中吐出白雾,李诗筠打了个喷嚏,回屋去了。
天浮山。
无忧挥出手中的剑,与对面人的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
席修明披着大氅,在演武台下鼓掌,无忧放下剑,向对面的人点头示意后走下来。
“席公子怎么来了?”周围人窃窃私语着。
“小无忧,最近进步很大嘛。”席修明手捅在暖手套里,拢了拢大氅,道,“那明日的执勤……”
“席公子跟我客气什么。”无忧无奈道,“往日的执勤也不见你来啊。”
“真靠谱啊小无忧。”
席修明笑得像个狐狸一样,拍拍无忧的肩膀,说:“那我就放心下山了。”
“好好好,席公子慢走。”无忧认命地闭眼。
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无忧竟然在繁忙的执勤工作中找到了一丝归宿的感觉。
这里,真的是她的新家了。
无忧抱着剑回到自己的厢房里,李长月正在房门口等着她。
“长月师姐怎么来了?”
“无忧!”李长月把无忧拽进房间里,压低声线说,“你最近小心一点,师兄那群爱慕者最近盯上你了。”
“盯上我?”无忧有些莫名其妙,道,“盯上我做什么,我和席公子又没什么牵扯。”
“哎呀,傻呀,有没有牵扯还不是她们说的。她们说你对师兄有非分之想,你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她们竟然这样不讲道理吗?”
“她们向来自视甚高,但是又不敢对师兄做什么,只敢在背后给师兄亲近的人一些小绊子,又不敢对我动手。”
无忧挑眉,说:“所以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呗。”
“是的。”李长月狠狠点头,语气流露着对那群人的不屑,“也不知道山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几道女声响起。
“无忧!给我出来!”
“出来!”
李长月立马气不打一出来,拉开门与门外的人对峙。
“你们最好放客气点!”
门口的女孩立马弱了气势,悻悻地问:“长月师姐怎么在这里?”
“这山上我哪里不能去?反倒是你们,气势汹汹的来,好大的阵仗!”
“长月师姐……”
李长月抱起手臂,斜睨着她们,道:“还不是因为无忧与师兄走得近些,说白了你们也不过是一些欺软怕硬的废柴罢了。”
为首的女孩脸色青白,眼神飘忽不定。
“常温,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长月慢慢走出门去,手指划过几人的脸,说,“给我记清楚了,无忧是师兄救回来的人,是师兄认可留在天浮山的人,也是我的朋友。”
“敢和无忧做对,就是和我做对!”
扔下这句话后,李长月甩上门,留常温几人站在门口。
常温气急败坏地跺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还是溜走了。
“常师姐,这下有李长月护着无忧,咱们怎么办啊。”一旁的小弟子问。
“怕什么,李长月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常温语气不善,道,“无忧无忧,我倒要看看你能无忧到几时。”
直到无忧执勤的日子,常温才再次出现在无忧面前。
“哟,今天又是一个人执勤啊。”
无忧并不理会她,在纸上记下下山第七个路牌损坏,需要维修。
“喂!别以为自告奋勇替席公子做事就能得他的另眼相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无忧抬眼,“自然是天浮山弟子。”
常温大笑道:“就凭你?天浮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连姓氏都没有,指不定是哪家的逃奴!”
“天浮山弟子向来不问出处,不问归路。你如今这般执着于我的姓氏,可是要违背山训?”
“你!”常温气急败坏,大怒道,“好自为之吧你!”
“常师姐慢走。”无忧懒洋洋地打着招呼。
常温用力瞪了一眼无忧后离开了。
天边逐渐有雪花飞起,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无忧抬头看着天空,接住一片落下来的雪花。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啊。”李诗筠喝着苦涩的汤药,窝在房间里。
女孩将药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撇嘴说:“这药难喝的很,我才不要喝第二口呢。”
“郡主,良药苦口啊。”金蝶抱着托盘站在一边劝说着李诗筠。
“好想出门啊。”李诗筠带着些许鼻音说,“竟然会着凉。”
金蝶笑道:“郡主毕竟是食五谷的凡人,小病小痛难免的。”
“等到风寒好了,我一定要出门去。”
“好,那郡主先喝了这碗药吧。”金蝶又将桌上的药汤端起来。
李诗筠撇着嘴,仰头一饮而尽,苦的小姑娘五官都皱在一起。
“蜜饯!快,蜜饯!”李诗筠满脸痛苦地到处寻找蜜饯,还是金蝶递过来的蜜饯救活了她。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门外的小厮通传道:“郡主,二少爷来了!”
“快让二哥进来。”李诗筠跳下榻,拉开门。
门口的男人抖落一身的雪花,走进屋来,说:“你先别靠近我,等我暖暖,小心再给你着凉了。”
“二哥今年回来这么早。”
李承悦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皇城以北今年很冷,反正商会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回来也好,年关将近,回来迟了爹和娘亲会担心的。”
“不仅如此啊。”李承悦感觉身上的冷气已经没有了,才靠近李诗筠,说,“怎么会着凉?难不成是屋子里的暖炉不够热吗?”
李诗筠摇摇头,说:“暖炉是热的,只是风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就多注意点,外面天寒地冻的就别出门了。”
“好。”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李诗筠的眼睛不禁向窗外飘去。
“都要喝药了,还想出门啊。”李承悦点点李诗筠的脑袋,说,“歇了你的心思吧。”
“可是这个小屋子里真的很无聊啊。”李诗筠嘟囔着嘴。
李承悦倒是立场坚定,说道:“无聊也得坐着,不然以后你在宫中那些日子更难捱了。”
眼看着李承悦说不下了,李诗筠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诗筠,若是寻常大家世族我们也能给你撑腰,但是皇家的事实在是复杂。”李承悦摸着李诗筠的脑袋,说,“李家会是你的后背,但是终究是背靠皇家,说到底,还是得你自己也争气。”
“我知道了。”
女孩的鼻音很重,听不出情绪,只是看表情绝对说不上高兴。
送走了李承悦,女孩一个人坐在榻上不言不语。
金蝶有些担心李诗筠,偷偷摸摸靠近她后,李诗筠突然回头。
“金蝶!咱们出府!”
“郡主,不可啊,您还在病中,外面风大,您还是别去了。”金蝶跪在地上劝说着李诗筠。
女孩不为所动,径直在柜子里拿出斗篷就推开门,冷冽的空气扑在她脸上,而李诗筠却只感觉欢乐。
“郡主!您快回来!”
两人在街上转悠,金蝶还在劝说李诗筠:“郡主,回府吧,外面这么冷,您再受寒了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穿的多厚实。”
李诗筠走在走了无数次的街道上,带着面纱遮挡容貌。
“郡主,您都来了这么多次了,就回府吧。”
“你看,那是什么?”李诗筠探脑袋看着侧边,金蝶也追随着李诗筠的目光而去。
“郡主,您看错了吧,什么都没有啊。”话落,金蝶感觉旁边空落落的,一转头果然是李诗筠已经不见了。
“郡主!”
“金蝶姐姐,快来这边。”
金蝶转头,是小方在唤她,问道:“小方?你怎么在这?”
“席公子找你。”
跟着小方走到茶馆的包厢里,一袭白袍的男人端坐在桌前。
“金蝶,别来无恙啊。”
金蝶跪在地上,弯腰行礼道:“席公子。”
男人声音温润如玉,道:“‘凤星’,近来如何?”
“一切都好。”
席修明放下茶盏,捻着手中的铜钱,说:“如今戎国似乎也盯着‘凤星’。”
金蝶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回话道:“永安郡主自己也会点武艺,自保不成问题,只是剑术不比弓箭熟练。”
“看来她父亲也知道她一生不易,让她学了一门武艺。”
“是。”金蝶顿了一下,接着说,“永安郡主似乎更亲近大昌二皇子,席公子若是……”
席修明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冷,道:“我似乎没给你揣测我的权利吧。”
“属下知错。”金蝶面色发白,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罢了,难得相聚,何必这么紧张。”
小方看着席修明的眼色将金蝶扶起来,席修明放下手中的铜钱,说:“老头说我和她有的是时间接触,但是我只看出她一生坎坷不平。”
“永安郡主倔强不肯低头而且骄傲,只怕是会因此吃亏。”
“哦?”男人手指在桌上轻点,说,“她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吗?”
金蝶回道:“千真万确。”
“我知道了,你去找她吧。”
“是,席公子。”
金蝶走出厢房,转过转角,在一楼的大厅里看见在听书的李诗筠。
正打算小跑到李诗筠身后,却见几个角落窜出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身形是不像大昌的高大,他们的目标正是李诗筠!
“郡主!”金蝶向李诗筠的方向飞奔而去。
李诗筠迅速闪避开几人的剑,周围的民众皆是惊慌逃离,而那几人看起来也没有对普通民众下手的意思。
“永安郡主真是难遇啊。”为首的人目光阴沉地打量着李诗筠,仿佛要把她看穿。
“你是戎国人?”
李诗筠蹙眉,戎国人向来力气大些,个头也大,靠她是对付不了的。
而门此刻已经被他们堵死了,李诗筠立马向楼上飞奔而去。
“追!”
席修明正想看楼下是什么动静,打开厢房门就看见李诗筠翻过楼梯,向他的方向跑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
“永安郡主?”
李诗筠立马跑进他的房间里,紧紧关上门。
“永安郡主这是遇刺了?”席修明和她一起搬着东西抵住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
席修明被李诗筠拽着从窗口一跃而出,脸色有些白,反驳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稳稳落在对面的屋顶上,李诗筠看着席修明泛白的脸色,禁不住笑出声:“哈哈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高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郡主一样武艺高强。”
李诗筠转头看向茶馆里被破开的房门,烦躁道:“啧,这群戎国人竟然敢在大昌境内如此猖獗。”
“看来是有备而来,这样大的阵仗,不像是抢夺‘凤星’,更像是要致你于死地啊。”
李诗筠拉着席修明的胳膊,跳下屋顶,在街上躲避着他们的追捕。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李诗筠偏头问道,“这位公子?”
“在下席修明。”席修明说着,还推开眼前的箩筐,继续跟着李诗筠躲着。
“原来是席公子。”
向来被人称呼为席公子,不知怎的被李诗筠这样称呼心里竟然有些不痛快。
“叫我……修明就好。”
李诗筠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看的席修明心里有些发毛,最后李诗筠露出两颗虎牙,笑道:“好。修明。”
“你都不怕我也对你别有用心吗?”
女孩观察着周围,说:“不怕,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能应付。”
果真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