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决定
陈郁离这劝告恳切,如切金断玉的宝剑一般在族长的心里闪过明净的光华。
“就算我作出这个决策,也没人愿意相信我。两位神使,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族里对外族人的抗拒,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温和从容的表面破开一条缝隙,声音里已经添上了少许的叹息和萧索。
“而且,这个决定涉及到全族人的生命。外族人,从来不能让人信任。”
不等花姑说话,陈郁离掀开被子起身长拜,又对着族长磕了三个响头。动作快到不像是受伤的人能做出来的。
身着里衣的女子表情决然,身体因为虚弱却做出了剧烈动作而微晃,她喘了口气,语气不因虚弱而减去半分的坚定。
“总要有人要去试试,不如我做第一个。”
“我也去。”
花姑毫不犹豫地跟了这句话。
看着族长惊讶望过来的眼睛,性格坚韧的小姑娘咬咬牙:“我走之前先留够足够的药草,这是我的责任。而且阿姆姐也不知道老师说的具有力量的那些人在哪里,我怎么能不跟着去。”
族长左看看右看看,沉默半晌后道:“族中圣物,你们两个人选一件带走。”
花姑惊讶地看着他,陈郁离却毫不意外。
族长看着花姑惊讶的表情,不由得苦笑起来:“我在你心里那么吝啬小气?连一件圣物也舍不得?”
花姑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世清爷爷,可是圣物那么珍贵,现在族中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留下来吗?”
她越说越着急,为了表明有自保的能力,开始向族长展示自己研制的毒药:“其实不必让我带圣物的,族长你看,这是断肠泪,这是红颜劫,这是忘忧草,都是穿肠毒药。”
“你是不是忘了,你二人不仅仅是我族神使,更是我族子民。”
族长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郑重地道:“我不是让你们去牺牲,我是让你们去探路。外界那么危险,不拿上圣物自保,岂不是让你们去送死?”
花姑有些感动,啊啊的答应点头,舌头像是打了结,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族长又长叹了一口气,摸摸花姑的头,起身打算离开。
人刚走到屋门口却停下了脚步,“非必要不牺牲。银花的办法,我也知道不妥。只是实在没办法了,现在有了希望,又怎么会让你们去送死。毕竟是我膝下长大的。”
“但为子民计。”
低低的回应,像是对着每一代族长的殷殷心意作下保证,更是对这一代族长虽不相信真的能够成功却甘愿违抗祖训博取那一线希望的承诺。窗外的雪花不知何时也从凌厉变成慢慢飘扬的姿态,仿佛有人终于释然,以温柔的手安抚着即将出发的旅人的茫然。
族长轻轻回身,以三根手指依次点上眉心,左眼,右眼,而后抚上心脏,庄重开口:“我心必为巫山之石,护佑我天艺族民。但为子民计。”
“阿姆姐,你怎么醒了?”
“我实在是睡不着。”
花姑把一个绣着翠竹的枕头放在陈郁离背后,染了蔻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马车上的小桌子。
马车是族长准备的,花姑刚看到这个马车的时候,非常惊奇于族长竟然会有外族的东西,想要问东问西的却被陈郁离两三句话岔了开去。
“这马车是我阿爹留下的。”族长不避讳,微笑着,眼里却掠过一丝淡淡的悲伤,比当时落在他白发间的雪还凉。
“我阿娘说,当时他已经有了三房妻子,并且对我阿娘明说。但是我阿娘却依旧爱上了他,但却从没想过为他做盗窃族中圣物的叛徒。”
骤然听到这不能为外人知晓的隐秘往事,饶是花姑这样天真的姑娘,也迅速反应过来,接了一句“族长爷爷现在天气真的太好了待会天气可能就变了咱们能不能先点上魂灯拨开灵牌再”
“没什么不能说的。”族长平静地继续说:“罗家在南国是势力非常大的家族,马车是他告诉我阿娘的暗号。如果罗家布在各地的探子看到马车,坐在马车里的人,无论什么要求,罗家都要满足他们。”
雪没有那日下的烈,不过天艺族久处西南潮湿之地,很少下雪,族内却有座雪山。
传闻是族人受刑的地方。
良久,族长看着那座常年积雪不化的雪山说:“这马车已经埋在这里很久了,希望它能派上用场。”
想到族长那一日的神情,花姑眼神沉沉的。陈郁离怕这小妮子自己吓自己忧思过度,便故意打趣道:“怎么,后悔跟我出来了?”
花姑的大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笑道:“怎么会,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陈郁离听得心头一软,又有些微微的歉疚。尽管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取代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享受着其亲友的关切却是真实发生了的事。她有她要达成的目的,为此不惜牺牲。然而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却是生于此长于此的真实之地。
她微微一笑,忽然调转话头说:“要是我们真的找不到提升力量的方法,可能真的回不到族里了。”
马车是没有人驾驶的,据族长说马车的动力是天地之间的风,走的是没有阻力的灵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一路上两个人确实都没怎么受颠簸。且这神异的马车居然还能自己提供食物,每天都准时地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上出现。
花姑拿起出现在马车桌子上的酸汤水饺,咬了一口又放在桌子上。
陈郁离倒是捧着碗吃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全吃掉了。
她抱着一杯茶慢慢喝起来,看着对面花姑食不知味的样子,突然开口道:“罗家应该是很可靠的,你忘了昨日我们收到了他们的印信么?那么贵重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还说今天就来接人。”
花姑困惑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除名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更何况你本不应该犯这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