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白缨
陈郁离望着好友,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那年灵气逸散,她顾不上白缨,只能带着晋良音逃命。当她在柳城翁的庇护下找到白缨的时候,白缨已经被赐罪进银香楼成盲妓了。
谁都救不了白缨,除非下一任皇者颁布丹铁令,亲口赦免白缨刺驾之罪。
陈郁离笑的有些勉强,眼神里更是流露出一些说不清的愧疚。
她轻叹一声,走到石青褥子旁坐下,把白缨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取下她头上的玉簪子给她揉着头上的穴位,微微笑着说:“我没什么别的打算,只是良音年纪大了,总归是要识字知礼的。总不该由着她自己的性子做事。”
白缨舒服地轻哼出声,忍不住和陈郁离抱怨道:“昨日那个李家的糟老头子要请我出局,我本来不愿意。可是妈妈软声劝我,又说陪完这糟老头子就派软红去请石清越那个冤家。我勉强应了,只为着这冤家。可怜我这一片痴心,他却是推三阻四的,已是很久不来了。李家请了一群什么客人,又是要我送个皮杯,又是要我跳个水心舞。衣衫尽褪。”
陈郁离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白缨哼哼着催她,她方又继续揉了下去,但说出口的话情绪却不是那么对劲:“等他家人来我家酒楼吃饭,我给他们家下个‘失心火’的引子,烧完一场火,他家三辈子不出读书人。呸,还读书人呢,这样不尊重人,要饭去吧。”
白缨为好友这一份护着她的心意有些得意,又笑着劝她:“却又来,你不要良音失礼,自己怎么又自己使起了性子。我们已是不容易了,又何必自己找事呢?你就不怕戚越安领旨下令县,把我们全荡平了?”
陈郁离不以为意,“怕什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头凑到白缨的耳边,絮絮说着些什么。
白缨听完嫣然一笑,动了动头,一双失明的眼睛试图对准陈郁离。陈郁离歪了歪头,把脸对准她的眼睛,轻声抱怨道:“你瞧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白缨道:“地阁行事没有规矩,但确实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另外的办法了。但你总还是得提着点心的,小心点他们。”
她调侃陈郁离道:“别因为情郎,就对地阁其他人放宽了心。”
陈郁离脸颊微红,羞嗔她一句:“你倒好意思说我,我可并没有什么情郎。我正经是想与云顾知合作的。你说的那个石清越却又是谁?”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我为什么找你了。”
白缨蹙着眉要起身,陈郁离怕她看不见东西摔下去,便扶着她的腰助她起身。陈郁离手指刚一触到白缨的肌肤,便觉出这次白缨蜕变的奇妙之处。
陈郁离是有些来历的,是以即便患有失魂症,记忆被打散,也还是记得些别人没见过的东西。
她情不自禁的用手在白缨的腰间摩挲了两下,含着笑问她:“红香鲵这回是真的和你融为一体了?”
白缨刚要回答她,却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了三下门,“大小姐,二小姐请您去‘采薇’。云公子另外嘱咐奴婢说要尝口剑心病碗,求大小姐带一罐过去。”
陈郁离扬声答道:“知道了,下去吧。”
白缨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倚在床头的青缎靠枕上,手里把玩着陈郁离腰上带的白玉佩。陈郁离一把拿走,说她:“怎么还扯别人玉佩呢?”
白缨啐她一口:“你当这是什么宝贝东西,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就这么怕我偷了你的?”
说罢自己倒是笑了,边笑边把陈郁离搂过来,道:“我也是在银香楼与人骂惯了,那帮小蹄子好抢我的客。不但要与我争客人,还要与我争个吃穿用度呢。你倒也别怪我,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泼辣的性子。”
陈郁离却是笑不出来,倚在白缨怀里淡淡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怪你,我只是悔恨当初逃命,没来得及找你。叫你因恨刺驾,沦落花楼,还要与别人争吃穿。”
白缨慢慢敛了笑,低声回答自己的好友:“当时的情况怎么可能怪你,你能逃出去就已经很好了。若是柳城翁当时在那里,我可能还会埋怨他。但你不同,自己逃出去已是千难万难,还搭上我这么一个累赘,我都不知道你若是逃不出去会不会埋怨我。”
陈郁离却仍是不安,她回应自己的好友道;“你倒是不怨我,但你可知道我有多怨恨自己吗?”
白缨一乐,手摸索着扶床下地。陈郁离只好起身,把她搀到黄花梨桌案前坐下。
“因为怨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我,所以哪怕身患碎魂症,也要拼命开发秘术吗?”白缨的脸色称不上好看,红香鲵视力不好,力量与视力无关,因此哪怕白缨双目失明也并不会影响实力。但红香鲵的能力全都与嗅觉和触觉有关,白缨一来就发现了陈郁离身体有问题。虽则自己身子骨也强不到哪里去,也见惯了自己身边人身体也不好。但若是好友因为担心自己而透支身体,她却是很不自在的。
陈郁离不以为意,答道:“你总是这么怕欠了别人的,但,你又怎么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呢?”
白缨叹气,“便不只是为了能护着我,你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你强一点弱一点。又不是只你一个顶用。你昨日去见柳城翁,老人家恐怕早就看出来你的毛病了,你这幅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怕说重了你闹心,便没跟你提。”
陈郁离神色一顿,“提什么?”
白缨抿了一口茶,嫌弃这茶不香,抬抬手,一股红香钻进茶杯里,茶水瞬间通红且弥漫出了一股黏腻的甜香。她没回答陈郁离的问题,反而催她道:“待你回来再说吧,云顾知不是还等着你?有什么事呢,还要亲自上门与你说,怕不是想你了吧。”
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只小白鸽旁若无人的闯进了房间,停在了窗边案上的笔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