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救他
   “今日在街上的铺子里看到的,想着你可能喜欢,便买回来了。”    唐婉曦细细端详,莞尔一笑:“裴郎,我好喜欢。”    裴卿辞看向镜子里的唐婉曦,不禁喃喃:“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什么意思?”唐婉曦侧身抱住他的劲腰,下巴尖儿抵在他胸前,眼仁儿晶亮。    裴卿辞捏她的鼻尖:“嫣然一笑皓齿露,身佩美玉赛天仙。”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敲门声,两人皆是一愣。    “我去看看。”    裴卿辞轻拍她的后背,步履平稳地走到门边,他顿了顿,缓缓打开,房门。       “朕问你,你可知唐婉曦去了何处?”    月牙跪在地上,眼睫颤了颤,心脏像被人撕裂了一样难受。    “奴婢真的不知。”    梁弘旭眉心突突直跳:“这么大个人都看不住?看来,你也不必留了。”    “陛下这是又在为何事烦心?”宋诗温款款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他苦寻的唐婉曦。    梁弘旭漆黑的眸子骤然一缩,他完全忽略了宋诗温,直奔唐婉曦而去,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到像是要将其拗断,语气近乎疯癫:“你敢逃?你敢逃试试!朕定会杀了你。”    “陛下……”唐婉曦疼得脸色发白。    裴卿辞见状心头一跳:“皇上,唐姑娘只是陪妍妃娘娘出去逛夜景了,并非要逃。”    月牙闻声,抬头看向他,她的眼神闪烁,片刻又黯了下来。    “是啊陛下,臣妾嫌闷,听外头热闹,就拉着婉曦出去走了走。”    梁弘旭松了松手劲,也不看宋诗温,死死盯着唐婉曦:“当真?”    唐婉曦咬着下唇,委屈地点头。    见梁弘旭如此紧张唐婉曦,宋诗温只觉得这一幕极为刺眼,却又不得不陪笑:“皇上,今日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臣妾还以为民间日日如此,了解了才知,原来今日是民间祭祀河神的日子。”    “祭祀河神?”    宋诗温点头:“河伯,姓冯名夷,浴于河中而溺死,遂为河伯。【9】相传他宿于黄河之畔,乘白龟巡游视察四方,庇佑民间免招水患。因此,河伯被民间尊称为河神,河川之神,年年祭祀,以求安康。”    “因为河神是一位风姿俊朗的美男子,民间还常常会有女子前去河边求姻缘,发展至如今,于河边定情的男女倒是占多数。”    梁弘旭:“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臣妾倒觉得不全然,心诚,则灵。神并非没有感情,一心软,许就来帮衬了。”宋诗温拱手作揖:“臣妾有些乏了,就先行一步了。”    “嗯。”    宋诗温一行人离开,郑太远冲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陆续退去。    空旷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梁弘旭和唐婉曦二人。    梁弘旭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朕的错。”    唐婉曦一愣,迅速看了他一眼又低头。    这人突然待她礼貌起来,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外面景致可好?”    唐婉曦有点心虚地转了转眼:“还成。”    “陪朕去看看。”说完也不等唐婉曦回答,先一步走在前面。    已是亥时,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人影稀疏,商贩们亦收拾铺子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风扬酒幡,高挂成排的彩色灯笼随之摇曳,灯笼穗儿挂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好不悦耳。    河岸边的水面上荡漾着荷花灯,星星点点,汇成璀璨细碎的长河,月光普照,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郑太远。”    郑太远带着几个侍卫抱着一堆河灯走过来:“皇上,这河灯样式多着呢,奴才给您每样拿了一个过来。”    梁弘旭满意地点点头,转而问唐婉曦:“喜欢哪样?”    唐婉曦腰酸背痛,困顿得要死,偏偏还要陪狗皇帝来放花灯。    她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兔子的吧。”    “火折子。”梁弘旭摊开手,身边的侍卫恭恭敬敬地递上。    “你同朕把这些花灯都点了。”    啊?    唐婉曦默数了数,心里万般地不情愿。    这少说有五十多个吧。    她不敢有怨言,老老实实地点灯,捧着花灯蹲下来。    眼见着裙摆就要掉地沾上河边淤泥,梁弘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裙角。    河水清凉,唐婉曦拨了拨水,将花灯往河中心送,感受到裙边被人扯住,她疑惑地扭头,恰好和梁弘旭对上了目光。    浓眉斜飞入鬓,那双常年冰冷的凤眼似被火烛打上了柔光,立体五官在这灯光中流光溢彩。    嗖——    冷箭划破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不绝于耳。    “保护皇上!有刺客!”银光乍现,尹澈旋身而落,衣袂飘飘,激起一地的青竹叶子。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包围式地逼近,刀剑相接的铿锵声响惊得唐婉曦一颤。    郑太远高喊:“护送皇上离开!”    “走。”梁弘旭的面目肃寒,拉起唐婉曦的手就往薄弱点冲。    厮杀声震耳,侍卫护送皇上杀出重围,却在身后黑衣人的追杀下陆续倒地。    唐婉曦心惊肉跳,不由得加快步伐,不料走得太急绊到了裸,露的树根,梁弘旭及时搀扶才稳住了步子。    “谢谢。”    背后传来箭破长空的声响,唐婉曦蓦地回头,渐渐逼近的箭头在她瞳仁中不断放大,瞳孔猛然紧缩成针,孔状。    “小心!”梁弘旭抱着人侧身躲开,长箭划破血肉,刺穿了梁弘旭的小腿和左腹,顷刻间,鲜血浸透月白色布帛,剧烈的痛觉蔓延至神经末梢。    唐婉曦震愕,嘴唇发颤:“你……”    “朕走不了了,你快跑!这里是多个山峰组成的山脉,你往另一座山里跑,不要回头!他们要杀的是朕,抓到了朕,自是不会再找你。”    唐婉曦环顾四周,周遭的地势复杂,草木丛生,略微思忖。    她咬了咬牙,叮嘱道:“你躲树丛后面。”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另一座山峰跑去。    “这女人当真是心狠。”梁弘旭最后望了她一眼,伤口汩汩流血,他的面色苍白虚弱,再也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躲?往哪里躲?哪里能藏得住?”         梁弘旭以为再次醒来会在某个战营,没曾想是一个山洞。    篝火照暖了梁弘旭隐隐发寒的身躯,他两手撑地试图拖动自己的身躯,两支箭还插在他的体内,他一动伤口便流血,痛得额头渗汗。    他紧咬牙关,鲜血洇干的手掌颤抖地握住箭身,霍得用力拔出,连着两下,痛到四肢痉挛发白。    “你在做什么!”唐婉曦抱着药草回来,她找来两块鹅卵石,快速捣碎药草。    她抿了抿唇,眉眼满是烦躁:“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梁弘旭还没反应过来唐婉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听她问话,立即摆出奄奄虚弱之姿态:“我没力气了。”    “你拔箭不是挺有力气吗?”唐婉曦怼他,偏头不看他,一只手摸索着褪下他的窄袖青云白鹤锦袍,堆至腰间,撕破伤口处的月白蚕丝里裤。    “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叫你走吗?”梁弘旭的目光锁在她身上,见她袖口破损,脸上和手背上都布满了道道血痕,眼神冷了冷:“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唐婉曦不欲理他,奈何这人絮絮叨叨:“ 滚山脚下给划伤了。”    说话间,唐婉曦故意使了劲上药,却没见他喊疼,抬头瞥他,无意撞入了温柔似水的凤眸里,她逃难似的急忙移开视线。    “待朕查清了是谁,定灭他全族。”    唐婉曦淡淡地嗯了声,撕下裙角,圈圈缠绕包扎。    “你还没回朕,为什么又回来了?朕以为你很想要朕死。”    唐婉曦添了把柴火,忍住心中翻涌的恨意:“从前是。”    她顿了顿,只恨自己不够自私,偏要顾及与她无关的天下人:“皇上还是好好活着吧。”    “可是……”有那么几分喜欢朕?    梁弘旭问不出口,其实他自己也清楚,亡国之恨,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弭的。    “你还识得草药?”他转移话题。    “裴郎身为大将军,难免会受伤,我是他的妻,想着懂点医术许能帮上他。”    “你不是,你俩那不算成婚。”梁弘旭心脏又涨又酸,黑漆漆的眸子里藏着深不可测的恼怒。    唐婉曦不欲同他争,靠着岩石背过身去,抱手入睡。    “转过来。”梁弘旭命令她:“朕是皇帝,你胆敢违抗试试?”    唐婉曦没照做,只用轻微的鼾声以示回应。    梁弘旭艰难地挪过去,扳她的肩膀:“朕在同你说话……”    唐婉曦擦过他的胸膛,头枕在了他的腿上,半分不见醒。    梁弘旭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了。    “有这么困吗?”    他细细打量熟睡的唐婉曦,心口剧烈鼓动,他不由得用手指描摹,轻抚过滑嫩嫩的脸蛋,摩挲眉目、卷翘乌睫,顺着流畅小巧的鼻子滑落,指腹留恋地轻摁她晶莹粉,嫩的唇瓣,又用指腹去蹭自己的唇。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梁弘旭猛地收回手。    朕这是怎么了?怎会想亲她?    梁弘旭向来是嫌别人脏的,因此从不亲嫔妃,若不是出于稳固朝堂和繁衍子嗣的需要,他甚至不愿碰她们。    不仅于此,他在很多方面的情感感知都比旁的人弱,弑父篡位,斩杀兄弟,赶尽杀绝,起初总有人骂他暴君,可他没什么感觉,手起刀落,他只有无尽的畅快。    偏偏眼前这个人总能引起他强烈的情绪波动,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时而心悸,时而愤怒,时而喜乐,无论何时何地,这些情感变化都伴随着一种原始的冲动。    他想要她。    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强迫她,嫔妃不愿他亦不会强迫,然而这两类并不可一概论之。    尹澈赶来时便见着这么一幕。    皇上衣裳不整地靠在岩石上,肌肉线条流畅的结实手臂虚虚挽在女子的细腰上,紧实的胸肌鼓囊囊的,腹肌沟壑显眼,是穿衣时全然瞧不出的强壮,他的腰间和小腿处都缠着布,一个身上划了四五处伤的女子枕在他的腿上熟睡,颇有惜惜相怜之态。    尹澈一时不知该往哪看,犹豫间,梁弘旭被动静吵醒。    “来了。”    尹澈抱拳单膝跪地:“暗卫林护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罢了,本也是朕不要你们跟着的。”梁弘旭低头:“唐婉曦。”    他发现唐婉曦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心头一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才发现人发烧了。    “赶紧下山!”       “人怎么样了?”    太医俯首作揖:“回皇上,唐姑娘来了葵水,身子比之寻常要虚弱,又跋山涉水,在山里着了凉,发起了高烧,微臣已吩咐下人熬药去了,这几日便能退烧。”    梁弘旭揉了揉太阳穴:“朕知道了,你去好生照养她,切不可落下病根。”    “臣遵旨。”    “尹澈。”    “臣在。”    梁弘旭削薄的唇一开一合:“可查出来是何人指使?”    “回皇上,这是一批死士,见事情败露全都服毒自尽了,不过他们个个鼻宽脸阔,比之常人要矮小粗壮,还留有浓密的胡须,对话间像是胡语,臣认为,他们或许并非中原人,而是匈奴人。”    “匈奴人?”梁弘旭嗤笑:“朕还以为出了内乱,原是外敌来犯。你速速传信去边关,急召昌亲王回京。另外,派人将这批人送去匈奴王那,就说是朕给他备的七十岁贺礼。”    “是。”       十五日后。    殿内墨浓茶香,兰忧晟放下手中毛笔,问道:“馨常在遇害一案可有眉目了?”    海兰颔首:“皇后娘娘恕罪,案发现场实属偏僻,等宫人们找到时馨常在全身都已僵硬,现场也没有多余的线索,实在难有进展。”    花露净手,兰忧晟擦干手上水渍,语气淡淡:“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六品武官的庶女。”    “石桌上的酒壶里掺了迷,情,香,她又衣裳不整,恐也不是在那做什么好事。死了倒好,往后若是闹出事来,当真是有损皇家颜面。”    兰忧晟:“这宫里总有不老实的女人。”    海兰顿了顿,欲言又止:“只是此事若不是给出个交代,奴婢担心皇上会……”    “皇上会怪本宫无用?”    “奴婢不敢。”     
点击下载书中APP,看书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