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没死
  “皇上息怒。”    一宫女战战兢兢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们也不知怎么了,今夜睡得格外地沉。”   “是啊是啊,平常亥时才能入睡,今夜酉时便犯起了困。”   陈礼上前反应:“皇上,末将的手下们在救人时,发现大多数人还在熟睡,像是对大火毫无感知,也正是因此,耽误了救人的最佳良机。”   “皇上。”尹澈带着士兵们从废墟走来。   “可有什么发现?”    尹澈呈上一物:“皇上,这是在西南角的小间里搜出来的,据太医所言,这是大剂量的安神的药粉,里面还掺有一些朱砂。”    梁弘旭身后的张太医沾了点粉末在指腹揉,搓,轻轻一嗅,顿了会,道:“皇上,这里面含有茯神,半夏,炙甘草,柏子仁以及少量朱砂,确实有安神之效,而这朱砂含毒,若非逼不得已,太医们几乎很少使用。”    “看来此次走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月色落在梁弘旭高挺的鼻骨上,打下了一片侧影,他的嗓音和夜色一样沉:“浣衣局西南角的小间住着哪些人?”   一个年长的嬷嬷回道:“原是有三人,可如今活着的,只有一人。”   此话音一落,浣衣局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花娟!你为何要害我们?”   那个名为花娟的宫娥脸色发白,双手死死绞着衣摆,帝王不怒而威的气场吓得她软了腿,跌在地上发抖:“皇,皇上,奴婢,奴婢是......”   “好胆大的狗奴才,竟敢火烧浣衣局!”尖锐刻薄的声音从德胜门传来,在宫墙长街内盘旋回荡。   来人肤白如玉,芙蓉面容,一袭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褕翟勾勒曼妙身姿,九钿点缀,金钗俏丽卷娇人,款款而来。   花娟的瞳孔震颤,死沉的神情隐匿在昏暗光线之下。   一行人齐齐行礼:“沈昭仪吉祥。”   “皇上万福。”沈钰淑娇笑。   梁弘旭淡淡扫了她一眼:“沈昭仪怎么在这?”   “这儿闹得一片鸡飞狗跳,吵得臣妾睡不着,左右也是醒了,便来瞧瞧。”沈钰淑的笑容收了收,落在花娟身上的视线又阴又冷:“就是这个狗奴才放的火?”   陈礼:“回娘娘的话,这奴才还没......”   “是奴婢干的。”花娟低垂着头,泪水流了满面:“是奴婢干的。”   梁弘旭眼眸眯起:“认罪了?”   “是......可是皇上,奴婢没想火烧浣衣局,奴婢只是想烧死唐婉曦!”   唐婉曦面色如常,半分不见惊讶。   从事发起她就知道,毕竟这宫里不愿她好的人太多了。   花娟忽得怒指唐婉曦:“她一个前赵余孽凭什么在浣衣局受人尊敬?还能和妍妃娘娘交好,又是送衣裳又是送吃食,而奴婢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却讨不到半分好。所以奴婢想杀了她,奴婢往大家喝的汤里掺了药,菜里也放了少量,然后趁大家熟睡,给唐婉曦的门窗都上了栓,最后一把火烧了唐婉曦所在的北间,谁曾想夜里起了大风,竟把整个浣衣局给烧了起来。”   “奴婢死罪!”花娟浑身发抖,贝齿咬得下嘴唇深深凹陷:“是奴婢害了大家,可奴婢也是为了皇上,梁国灭了赵国,杀了她的全族,她心里定是对皇上恨之入骨,皇上心慈留她性命,可她的存在本就是个祸害啊皇上!待她有机会接近皇上,她定会为了给她的族人报仇而行刺皇上啊!”   一时间,场面一度陷入沉闷紧张,无人敢在此节骨眼发言。   梁弘旭的目光落在唐婉曦身上,黑漆漆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你口口声声说是你蓄意杀人,那我且问你,是谁给你的药?火油又是从何而来?”侍卫群里站出一人,他的黑铠甲已被烧得破损,左手臂上的袖子撩起,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不过细看还能注意到他手腕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如今被鲜血半遮掩着。   花娟被问愣,支支吾吾道:“是奴婢托人从宫外带来的。”   “托的何人?既酿成大祸,此人也该一律处置。”   “我......”花娟慌了神:“我随便托的人,记不清是谁了。”    “你敢行此事,会大意到随便找个陌生人替你买药?另外,任何人在犯了事后都会第一时间处理作案痕迹,你为何不烧了剩余的药?反倒一直留在房间,像是在故意引导别人来抓你。”   此人讲话一针见血,惹得在场的人无不质疑花娟方才的话。   沈钰淑的神情微变,后背隐隐发寒。   “奴婢,奴婢没有那么多心思,奴婢只是想杀了唐婉曦。”   那人抱拳,朝梁弘旭行礼,不疾不徐道:“皇上,此人的作为不符惯常犯人的犯罪心理,方才那些说辞十分可疑,兹事体大,还请皇上再审审。”   “兹事体大。”梁弘旭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巡视:“你是何人?朕为何对你毫无印象?”    陈礼上前:“回皇上,这是金吾卫新增的左翊中郎将蒋临居。”    “卑职给皇上请安。”    梁弘旭神色微凉:“朕为何觉得你有几分熟悉?”    唐婉曦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用力握紧,暗暗倒吸了口气。   “家父是潭州节度使,皇上许是对卑职父亲有印象才会觉得卑职有几分熟悉。”    “大概吧。”梁弘旭有些疲惫,挥了挥手:“将花娟押入金墉城,交由光禄勋严刑拷问,至于浣衣局其余人,内务府来安排暂时的住处。就这样,都散了吧,朕也累了。”    “末将遵旨/奴婢告退。”    一干人等面朝皇上缓缓退去。    沈钰淑欠身:“那臣妾也先行告退了。”    梁弘旭微微颔首,视线很自然地锁定在人群里的那个人身上。    “唐婉曦留下。”    唐婉曦正想着蒋临居的事,被这么一叫有点发懵,可皇命不可违抗,她只能乖乖过去请命。    “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梁弘旭的眼神好似黏在唐婉曦身上,半晌不见挪开。   其实吞并赵国并不在他的最初计划里,只是当赵国使臣告知他元和公主婚期将至时,他心口不知为何钝痛不止,于是他当场杀了使臣,并飞鸽传书给西夏,令西夏王即刻发动对赵国的进攻,致使裴卿辞在新婚之夜被急召出征。   毁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梁弘旭内心畅快不已,那时他不知自己为何这般行迹?只当是为了一展宏图,加快一统天下的步伐,而带回唐婉曦,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拆散她人的恶趣味,可这一刻他开始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了。   因为他对吞并赵国产生了迟来的悔意。   他不希望唐婉曦恨他。   “朕......你为何不看着朕?抬头看朕。”梁弘旭命令她。   唐婉曦抬起头,顿了顿,又不自然地偏开:“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你在躲什么?”梁弘旭突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屈指蹭了蹭自己的嘴角,细长的手指上赫然蹭下了一抹红胭脂,梁弘旭生出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心虚和难堪。   “这是朕在批奏折时......”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唐婉曦立即低下头去,坚决否认。   梁弘旭的瞳孔晃了晃,刹那间,心口宛若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拧了一把,酸涩发疼,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罢了,摆驾,回乾清宫。”   唐婉曦退开身:“奴婢恭送皇上。”      “废物!连个宫女都整不死!”沈钰淑怒得拍桌。   碧春端来热茶:“娘娘消消气,这花娟一家子的性命可都把握在娘娘手里,谅她也不敢牵连娘娘。”   “话是这么说,可本宫心里总是没个底。”   “娘娘可需要派人去金墉城提个醒?”    沈钰淑对镜卸下金钗银簪,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无奈地叹气:“劝她自尽吧,省得生前遭罪,告诉她,本宫不会亏待她父母的。”   “若不是父亲非得将我送进这宫里,我何至于此?又怎会被人抓了把柄,逼着淌这趟混水。”   碧春递上热毛巾:“小姐别费心了,奴婢会替小姐办妥的,下月广德贝勒会进宫住几日,小姐只管打扮好自己即可。”   沈钰淑眼波含羞:“明日陪本宫去内务府挑几匹上好的料子,本宫要添置新衣。”   “是。”         唐婉曦站定在温良宫的红漆大门前。   “公公,怎的没有我的住处?”    “妍妃娘娘怜你,特意叮嘱这几日要你去温良宫那住。”   思及此,她轻轻叩响大门。   大门很快就开了,宫人们领着她进去,唐婉曦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诗温,长发披肩,仅穿着一身月白寝衣,肩上披了件浅色凉裳,温婉恬静,犹如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洁白清雅的栀子花。   “娘娘吉祥。”   “免礼。”宋诗温上前握她的手,温柔似水:“吓坏了吧?”    听到关心的话,小公主的眼泪差点忍不住掉下来:“有点,好大的火围着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娘娘......”   “本宫知道你要问什么。”宋诗温捏着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沉香,带唐娘子去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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