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庶妹
李长宏时隔几日,才听到李诗筠口中那日的全貌。
“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爹爹早就知道?”
李长宏带着李诗筠回到书房,道:“你幼时便遭遇了不少暗杀,只是皇上和为父都未曾告诉你。”
“难怪每每提到‘凤星’,爹爹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原来竟是如此危险。”
“若是危险倒也罢了。”李长宏摇摇头,说,“‘凤星’一称,意味着你的一生都与皇家牵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诗筠手放在胸口,说:“为了家族荣耀,我绝不会退却,既然我担上了永安郡主的称呼,我就一定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我宁可你不在乎家族,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李长宏闭眼道。
“还有娘,还有大哥二哥。”李诗筠微微笑着,说,“无妨,未来的事,谁说的清呢。”
李承怀坐在屋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尖轻点,落在地上,大步走到书房。
“爹,您和诗筠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大哥!”李诗筠眉眼弯弯地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半分也不知道!”
男人拍拍李诗筠的头,说:“你才多大点本事,怎么可能听得到大哥的动静。”
“大哥这是小瞧我了。”李诗筠嘟囔起嘴巴。
“哈哈哈,哪里哪里,咱们永安郡主可是文武双全!”
李诗筠探出脑袋,问:“二哥还没回来吗?”
“承悦才回来不久,诗筠若是想他了大可去找他。”
“好!”
少女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向后院,李承怀目送李诗筠的身影消失。
李长宏坐在书桌前,道:“承悦虽说读书多,但是性子到底不如你沉稳。”
“二弟自有他的长处。”
李诗筠绕着熟悉的后院走着,看见远处的一抹白色身影,十分陌生。
女人转过身来,一旁的婢女抱着披风,慢慢向她行礼道:“见过永安郡主。”
婢女也跪在地上,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李诗筠能感受到婢女对她并不如其他人那般善意,她倒也没有在意。
“不知阁下是?”
婢女起身道:“这是辛姨娘,绾辛。”
李诗筠这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找回这么一个人,是父亲的妾室。
心中虽有不喜,但是终归辛姨娘安守本分,这么多年相府也未曾亏欠她,点头道:“辛姨娘。”
“是妾身的福气,多年不曾出门,一出门便遇见了郡主。”
“辛姨娘似乎不常出门。”在相府十七载,她竟只在传闻中听过这位辛姨娘。
“妾身常年染病,且一心礼佛,并不出门。”
李诗筠思索道:“怎么不请个好郎中瞧一瞧?”
辛姨娘咳嗽两声,道:“妾身的病是多年前的病根儿,无妨。瞧着郡主的方向,是去找谁吗?”
“去找二哥。”李诗筠蓦地想起来自己的正事,道,“告辞。”
“郡主慢走。”
李诗筠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扶柳有些不满,道:“姨娘,小姐同她一起生下来,岂不是也有‘凤星’的命格?”
“扶柳!”辛姨娘斥责道,“你看那‘凤星’是真的幸福吗?”
“姨娘……”
“她看起来似乎万众瞩目,实则是置身于风口浪尖。”
辛姨娘担忧地看着李诗筠走向的方向,说道:“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安稳度日,她如今这般光芒万丈,难保我的孩子不会有人故意针对。”
“愈是与‘凤星’亲近,愈是危险,那皇家可不是什么良善之所。”
女人看起来有些失落,道:“若是当初不贪恋她,将她送去乡下,或许会有更好的人生。”
“姨娘,外头风大,咱们回去吧。”
“好。”
李诗筠走到院子里,四处环顾不见李承悦的身影。
“二哥!”李诗筠扬声呼喊着。
“哎!”
屋子后面窜出一个人影,正是李承悦。
“诗筠,找二哥什么事?”
“闲来无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李诗筠摇摇手,说,“快下来。”
“好。”
俊俏的青年从椅子上跳下来,邀功般的将手中的珠玉递给眼前的少女。
“诗筠,瞧瞧。”
“二哥又从哪淘的物件儿?”李诗筠握着手中的珠玉,还有些暖意,“这玉竟然不凉?”
“暖玉,来日雕成玉佩,给你做压裙坠。”
“多谢二哥!”李诗筠把暖玉举过头顶,眼中映出暖玉的全貌,“这玉品相也不错。”
李承悦得意地说:“那是,一般的玉能给我小妹吗?”
“二哥,你可知如今‘凤星’的名声传到哪里了?”
“这就远了。”李承悦摩挲着下巴,说,“这称呼已经存在了十二年,便是蛮夷之处也该知道了。”
李诗筠向李承悦讲述了自己围猎那日的场景,李承悦难得脸上有严肃的神情。
“此次回京,那日的场景我也只是听了个夸张的说辞,没想到竟如此凶险。”李承悦深吸气,道,“你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些刺客首要的目的就是皇上,其次,应该就是你。”
“皇上追查此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李诗筠思索了一下,说:“皇上只是草草下令追查此事,并未关心,想来是知道背后元凶的身份。”
“真是难办。”李承悦头痛地扶着额头,道,“以后你的安全也是头等大事了。”
“我有武艺傍身,倒也没有那么难对付吧。”
李承悦摇摇头,说:“这次你救驾的事,传到那人耳中,下次派来对付你的人必然比现在更为精进。”
“这倒也是。”
李诗筠拽着李承悦的胳膊,拉到屋子里。
“先别想这事了,我要和你下棋!”
“你还真是随遇而安啊。”
两人在棋盘上走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李诗筠招架不住久坐的无聊,站起来说道:“你的耐心真好。”
李承悦收起棋盘的残局,道:“是你太小了,待到你和我一样大的时候也能坐住了。”
“待到和你一样大,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婚事有没有定下来。”
“你与常人不同,自然难说。”李承悦说,“这么早就想嫁人了,这么舍得进宫离二哥远远的啊。”
“哎呀,闲来无事就喜欢瞎想。”
李诗筠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说:“说起来明日我又要进宫了。”
“旁人得了进宫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你倒是看起来满面愁容啊。”
“当然愁啊,那里好看是好看,可闷了,处处都要守规矩。”
青年收拾完残局,拍拍李诗筠的脑袋,说:“你可要习惯守规矩的日子啊。”
“我知道。”李诗筠嘟囔着嘴回答,“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
夕阳西下,李诗筠离开了李承悦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叠翠已经给她摆好了粥和点心。
“郡主,您回来了。”
叠翠站在小圆桌一旁,李诗筠伸了个懒腰,啧啧感叹:“还是府中好啊。”
“郡主刚才出府了吗?”
“你不必多问了,先出去吧。”
“是。”叠翠行完礼后退出了房间。
才休息下来,李诗筠正在桌前练字,叠翠进屋来。
“郡主,屈巡公公来了。”
“有什么要事吗?”李诗筠问道。
“说是皇上要请您去一趟宫里。”
李诗筠想不出唐贤这时候唤她去的目的是什么,起身走出书房,与屈巡碰了个正着。
“郡主,皇上有请。”
李诗筠上了马车,撩起帘子,城里灯火通明。
“公公可知父皇有何事这么急?”
“您去了就知道了。”屈巡看起来面容严肃,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坐回马车里,心中忐忑不安。
下了马车便急匆匆地在皇宫中赶路,似乎风雨欲来。
唐贤已经在殿内等候许久了,翻看着奏折,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父皇。”李诗筠恭敬地行礼问安。
“诗筠,你来了。”
相府。
秋天的夜里风凉,辛姨娘也就大多时间待在屋子里。
嬷嬷扫完了院子,走进屋子里来,问候道:“辛姨娘。”
“林嬷嬷。”辛姨娘抿了一口茶,问,“最近府中有什么大事吗?”
“回姨娘的话,大事倒是没有,就是前几日有人问十七年前的事,只是那人面孔实在是生疏,老奴也就随便应付了几句。”
辛姨娘手中的茶水一颤,问道:“那人问了什么?”
“问老奴当年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老奴回的是男孩。”
“好,好。”辛姨娘心中实在忐忑不安,又听见林嬷嬷的话。
“姨娘,据说郡主被皇上召进宫里了,这大半夜的,召见郡主做什么。”
辛姨娘想不出此人询问的目的,问道:“当年你们做我女儿假死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奴婢几人先是经过了众人的眼中,做出悲伤的样子,之后将小姐重新抱回来了。”扶柳答道。
“扶柳,你去你们去过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去调查。”
“姨娘的意思是……”扶柳捂住嘴,道,“是,奴婢这就去。”
天边无云,扶柳走在夜间的小路上,远处看着有些人正在挖掘,扶柳慢慢靠近,不料身形突然暴露在那些人面前。
“什么人!”男声响起,扶柳惊慌失措地逃窜着。
暗处,两道人影走出来,正是唐贤和李诗筠。
“诗筠,看见了吧,这就是证据。”
李诗筠神色有些难看,说:“臣女认得她,她正是府中辛姨娘的婢女。”
一众侍卫这才从隐蔽的角落走出来,领头的侍卫说道:“皇上,夜里行动不便,还是回去吧。”
“嗯,朕知道了。”
唐贤看向扶柳离去的方向,脸上看不出神色,开口道:“朕就不打扰诗筠处理家务事了。”
“回宫!”
李诗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坐在椅子上,神色实在难看,引得叠翠不禁询问:“郡主,皇上说什么了?您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过了很久,李诗筠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叠翠,皇上看重我,自然也格外在意你,好像是寻到了你的家人,他们很想见你。”
“奴婢的,家人?”
叠翠眼中有欣喜的光,而后又问道:“这是好事呀,郡主怎么一脸不开心?”
“皇上还说了些别的事……”
“那奴婢就不该问了。”叠翠道,“郡主是想让奴婢回家瞧瞧吗?”
李诗筠转过头去,说道:“是。”
“郡主别舍不得奴婢,奴婢很快会回来的。”
“事不宜迟,我已经让人打点好你的东西了,你即刻动身。”
“这样急吗?”叠翠有些讶异,又想通了,“想来是郡主不舍得奴婢,想让奴婢快去快回!”
李诗筠眼角泪光闪烁,说:“对啊,叠翠,你快去快回。”
一个奴婢并没有很多的行囊,不过半刻便上了李诗筠找来的马车。
“郡主,保重身子,奴婢很快回来。”雾蒙蒙的,叠翠有些看不清李诗筠的脸。
“我知道。”
马车启程,天正黎明。
李诗筠默不作声地回到屋子里,轻拍两下手掌,一个暗子跪在她的面前。
“郡主。”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是什么事。”
“属下知道。”暗子低头。
李诗筠语气有了几分凌厉,道:“记住,她必须死!”
“是,郡主。”
暗子踏破虚空而出,李诗筠歪倒在椅子上,与唐贤的交谈再次回荡在心里。
“不知父皇找诗筠来是有什么要事?”
唐贤敲着桌面,说道:“诗筠可知这皇城中有人要抢你‘凤星’的位子?”
少女身形一顿,问道:“父皇何出此言?”
“你府中是否有一位姨娘,在你出生那年失了一个男婴?”
“是,是辛姨娘。”李诗筠点头回答。
唐贤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道:“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你的贴身婢女那么与你容貌相似?”
“父皇的意思是?”李诗筠低头道,“是臣女疏忽,竟从未注意过,现在想来的确有诸多疑点。”
“这天下,容不下第二个‘凤星’。诗筠,你明白的。”
“父皇就没想过,万一她才是真正的‘凤星’……”李诗筠正在说着,便被打断。
“诗筠知道朕为何当年没有出城去寻那天降临的所有女子吗?”
李诗筠摇摇头。
唐贤道:“见识浅薄之人,有何资格做未来的皇后?”
殿内沉默了很久,李诗筠语气有些颤抖,道:“臣女明白了,只是父皇是如何知道的?”
唐贤一笑,道:“你是想要个证据,那朕今日便带你去看。”
一行人便装出宫,在相府不远处的后山等候许久,终于等到扶柳的试探,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无论如何,唐贤都不会容忍一个不安定因素存在在大昌,或者说存在在这世上。
她才知道不久的庶妹,即将死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