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什么屁啊？我与她无冤无仇，我朝她伸一脚做什么？”客官理直气壮，但尹剪水看得清楚，对方露出了慌乱胆怯的神色 　　“欸？那就不知道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再说了，今日是人家‘尹氏漆房’第一天开业的大好日子，你是专门跑来闹事儿的也说不定。”原先生虽然在听星瑶讲解尹氏漆器的制作和用途，但是一直在偷瞄堇禾，所以刚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堇禾确实是被这个大哥使了绊子。 　　“你……你睁眼说瞎话。我……我也是客人，我跑来闹什么事儿啊？”客官一听，显然是有些心虚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嘀咕着：这不是宋氏卤漆社的何掌柜吗？ 　　——对啊！这是何掌柜啊！ 　　——哎哟！这宋家的人真不道德，怕被人抢了漆器生意，专门派人来捣乱来了。 　　如此一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尹剪水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刚想发火，幸好被胡前大师姐拉了一下衣袖，尹剪水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开业大吉之日，不宜伤了体面，扰了顾客的兴致。于是，只能先压着怒火： 　　“今日是我‘尹氏漆房’的开业大吉之日，开门做生意，赚多赚少是小事儿，和和气气才是王道。这位客官是哪家的掌柜，我尹剪水不想过问，也不会去追究。若是想买，今日店里的漆器随你挑选；若是来捣乱的，那我只能不客气赶人了。” 　　尹剪水，这么一说，店内的客人纷纷站在了尹剪水一边，直夸老板大度，有品。反观那位捣乱的顾客，无地自容，见被人抓了个现形，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逃走了。 　　胡前大师姐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一边给顾客们赔不是，一边吆喝着师妹们继续接待客人。 　　这事儿才算了了。 　　尹剪水见事情已经解决，一个欠身，给原先生鞠了一躬：“今日之事，多亏了这位先生。先生若是不嫌弃，凡是今日店中的漆器，先生看上哪件，我都拱手相赠，聊表谢意。” 　　原先生笑了笑，扶起与自己阿娘一般年纪的尹剪水：“我只是将我所看到的如实相告而已，老板不必如此。新店开业，除了照顾好客人，也要提防来闹事儿的才是。我也不强人所难，占人便宜。我看这件脱胎漆器已然没了卖相，若是继续摆放在店中，定会坏了尹氏漆器的名声。既然老板想表示谢意，不如将这件漆器赠与我可好？” 　　尹剪水看了一眼原先生拿起的脱胎漆器，本就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作品，并不贵重，况且戗金确实被磕掉了一块，既然对方想要，赠与便是。 　　可是原先生接着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把磕掉的戗金补上，再由堇禾亲自送到府上。 　　星瑶本想接过原先生的请求，奈何原先生指定要堇禾，说是刚才被堇禾泼了一身的茶水，就当堇禾的道歉了。 　　尹剪水和胡前大师姐相视一番，本想劝原先生可以另外选择一件漆器的，哪知堇禾却答应了原先生的请求：“感谢原先生帮忙解围。我今晚就将磕掉的戗金给补上，明日就可送到贵府。” 　　堇禾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可是看到师傅和胡前大师姐的为难，再想到这事儿本来自己也是有责任的，索性应下了原先生的请求。被磕掉的戗金不足指拇大小，一个晚上就可补上阴干了。 　　原先生留下地址，就走了。店内又恢复了热闹，大伙儿又开始各忙各的了。 　　这时，星瑶走到堇禾身边，用胳膊碰了一下堇禾：“欸！你今晚补得好吗？” 　　堇禾看着星瑶师姐：“可以的。” 　　星瑶一听，顿时有点纳闷儿了：虽然只是掉了一块戗金，但若是补得毫厘不差，那至少也得四五道工序，即便补好了，还需要阴干一天半日，这堇禾什么时候技艺见长了？ 　　“真没问题？”星瑶还是不相信，因为即便是自己也需要至少一日的工夫。她堇禾笨手笨脚的，怎么可能办得到？ 　　堇禾看了一眼星瑶师姐，回以一个无比坚定地眼神：“放心吧，师姐！”，然后转身去清扫地上的茶水。 　　星瑶却不依不饶地跟在堇禾身边，想要堇禾补好后，由自己送到原先生府上。堇禾一听，疑惑地看着星瑶师姐：“可是原先生叫我送过去啊？” 　　“欸！你不想一想，你刚泼了他一身茶水，你若是亲自送过去，还不知道他会对你怎样呢？我刚才还看到他胸口的那块怀表都进水了，万一欺负你怎么办？” 　　星瑶师姐这么一说，倒是在理。这位奇奇怪怪的原先生，该不会是要报复自己吧？“那我该怎么办？” 　　“你今晚尽管把这货补好，明日我替你去送。” 　　“你？” 　　“啊！我又没有得罪他，而且刚才我和他聊得还挺不错的，想必不会因为你的错，怪罪于我的。” 　　堇禾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星瑶——她又在打什么算盘？欸，管她的。由她送就由她送呗，反正自己也没想去送。虽然确实泼了他一身茶水，但是早上他也撞倒了一地的豆花儿，扯平了。况且刚才自己也已跟他道过歉了。不用自己亲自上门便是，于是爽快地答应了星瑶师姐的请求。 　　“尹氏漆房”开店第一天，大伙儿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打烊回家。一回到尹宅，堇禾就将自己关在卧室，补漆器。连胡前大师姐叫夜食了都没空下阁楼。 　　堇禾先将磕掉的部分用绢布轻轻擦掉，再根据周围的色泽，开始调色，上色……兴许是做的太投入了，以至于宋珈言闯入了闺房都没有听见。 　　“错啦！” 　　堇禾吓得一激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就撞到了宋珈言，幸好被拦腰给拉了回来，鼻子贴鼻子的尴尬，羞得堇禾一把推开了宋珈言。 　　“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呀！” 　　透过昏黄的煤油灯的光亮，堇禾看得很清楚，此时的宋珈言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几缕细碎的头发搭在额头前，一双明亮的双眼在煤油灯的闪烁中氤氲出了一丝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