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完美犯罪”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里的话,也算得上是完美犯罪了。   不过他们还漏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穆得手上还握有沈兴德的肾脏基因,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还是能检测出原主人的基因的。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握有的沈兴德作案的证据。   沈兴德做这件事的时候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料到自己的把柄已经交到了对方手中。   若撒还真是佩服这个写下‘绝密档案’的神人,这些连内部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到底是怎么窥探到的。   若撒摇头轻笑。   “那陈煜呢?他究竟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若撒开口问。   “张兴说陈煜刚回国的时候就检查出了癌症,因为是初期,所以一直在接受治疗。但他那时候只是个穷小子,无法承担昂贵的医疗费用。在还没有人认识陈煜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上了违反犯罪的道路。后来——”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到有几分轻浮:“他受到了沈兴德的重用,成为了大名鼎鼎的病理学教授。”   若撒偏头,挑了挑眉:“这些是张兴说的,你认为呢?”   穆得放下茶杯,清俊的脸上不带丝毫情绪,淡然冷静:“半真半假。要说陈煜回国跟沈兴德没有半分联系我是不信的,沈兴德花了重金栽培这批人,怎么可能任他们自生自灭,就是将死之人也要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若撒接过他的话茬,往下说道:“所以,实际上,陈煜是被派去了一条见不得光的暗线,专门负责做这些人肉生意。后来,沈兴德的身体日况愈下,为了变相满足自己的需求,他又将陈煜投放到人口密集的大学里,利用陈煜优越的皮囊和学生天真单纯的特性,将这些对陈煜有着盲目喜爱的学生无情的推进火坑,以此来达到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遇到紧急情况,都能第一时间找到‘续命人’的变态需求。”   穆得听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她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精准的踩中了昌盛的命脉,令人无法反驳。   可是,说出来的真相是那么轻松,那些一步一步踩着这些阴谋与陷阱走过来的人,该是多么绝望。   他们有些正在经历,而更多的人,已经让伤口变成了疤痕。唯一不变的是,真正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躺在用无辜者的尸体堆砌的病床,上,享受着金钱与权力带给自己的狂欢。   ——   夜色沉寂,微风四起,夹杂着细微的雨丝往下掉。   时间已经很晚了,穆得三人才不急不徐的离开警局。   甫一推开大门,凉丝丝的风迎面吹来,沉重乏困的大脑顿时清爽了不少。   叶朝冷的瑟瑟发抖,连忙拉上了拉链,戴好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还不忘嘀咕道:“怎么突然就这么入冬了,冷死我了。”   确实,莫里斯的冬天比起西西里冷了不知多少倍,风里都像夹着刀片,刮得人脸生疼,而西西里冬日里的平均气温都在十度到十六度之间,有时天气尚好,还能穿春装。   然而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警局门口萧然坐着两位老人,穿着棉衣棉裤,花白干枯的头发上戴着一顶打补丁的破帽子。两位年迈的老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坐在花坛上,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挪动一步。   若撒忍不住轻轻皱眉,来之前她就注意到这两位老人了,不过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偶然路过坐下休息的,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穆得抬眼望去,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柔和下来,解释道:“这两位是张兴的父母,听说张兴被抓后,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车来到警局,说什么也要见儿子一面。”   “叶朝。”他转过头,刚想吩咐让叶朝去给老人买点吃的,再给他们找个住的地方,不料下一秒,他看见一道高瘦的身影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手里捧着两只热烘烘的烤红薯,烫得直嗦冷气。   叶朝也注意到了,瞪大眼睛道:“那不是方志彬吗?!”   方志彬跟叶朝来局里的时间差不多,前者又比他大不了多少,因此两人性格上很合得来,用陆局的话来说就是臭味相投,‘陆龟’这名字,还是两人一起给取的。   穆得也有些震惊,方志彬这小子,虽说性格大大咧咧,但工作起来还是十分认真细心的,至少比叶朝强不少,人也机灵。不管是到哪里出任务,他都愿意把这小子带上。   方志彬也看到了站在警局门口的穆得三人,但无奈此刻手腾不开,只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少年清秀的轮廓在迷离的夜色灯火中显得异常好看。   穆得也笑了笑,对他招了招手。   方志彬加快了步伐,穿过斑马线,跑到两位老人身边,把热红薯递给他们,并掏出手机划拉了半天,因为离的太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只见两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此刻泪眼婆娑,用粗糙干枯的手拉着方志彬的手,连连道谢。搞得小伙子满脸羞涩,有些不好意思。   交代完后,方志彬又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穆得说道:“队长,我打算先将这二位老人送到附近的宾馆,这天寒地冻的,总不能把两位老人丢在我们警局门口不管吧。”   穆得点了点头,眼里流露出不言而喻的赞赏:“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方志彬走后,三人这才继续往停车场走。   “你们不冷吗?”叶朝缩着脖子一边往前走走,一边扭头问旁边两人。   穆得耸耸肩,表示自己毫无感觉。一年四季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然而,他的余光落到一旁的女人身上,她穿了件黑色牛仔外套,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鸭舌帽下的那张脸清冷惊艳,美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若撒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却没有说什么。   进到车里,叶朝才像是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脸色还有些发青。   “对了,过几天我打算搬出去,这几日打扰了。”一片安静中,若撒突然开口。   夜色中,穆得的神色喜怒难辨,只是那双黑瞳在暗影中盯着前方的道路,静得出奇。   黑暗中,叶朝无辜地眨了眨眼。他都快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潜意识里他早就把若撒当自己人了,好像一直住下去也没什么不对。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后,他先是感到好笑,这事要是搁三年前,要不是老大疯了,就是他疯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凑上去问:“那你什么时候搬走呀?”   穆得:“……”   “陈述已经帮我找好了房子,等案子结束后,希望穆警官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她偏头,盯着男人的侧脸。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原本明朗英俊的轮廓此刻笼罩上了几分阴诡,忽明忽暗。   她怔了怔,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然后就听下一秒,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   不轻不重,可以说是云淡风轻的一个字,却蕴藏了他沉重的心事。若撒挑眉,不置可否。   ——   到家后,叶朝没有像往日那样坐在沙发上看两三集肥皂剧,而是直接钻进卧室。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好好睡一觉了,早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穆得虽然疲惫,却也没忘了正事,虽然案子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但也只是针对陈煜,他还要跟若撒好好谈谈。   然而意外的是,这次不等他主动去找若撒,反而是对方先敲了他的房门。   他擦湿发的动作一顿,身上只围了条浴巾,什么都没穿。露出常年锻炼保留的优越身材,肌肉结实有力。胸前,腰腹,还有后背,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却抵挡不住男人雄浑滚烫的气息。穆得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平常看他穿衣只能看出结实流畅的轮廓,无法想象布料下竟然隐藏了这么一具堪比男模的优越身体。   “等等。”   他说了这么一句,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薄薄的白色体恤,套在身上。   若撒抱着手臂,在门外等了片刻。   房门打开后,一股男性独有的滚烫气息混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将她紧紧包裹住。   她愣了愣,抬头望去,薄薄的面料下隐约可见男人结实硬朗的身体轮廓,而灯光下,那张俊朗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轻柔。   “进来吧。”他说着,身子一侧,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若撒抬脚往里走,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穆得的私人卧室,饱和度偏低的色调,统一而简约的设计,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看得出他还没有休息的打算。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内容杂乱的书籍,但看这些,便能想象出这间卧房的主人是个什么性情。   她在一面全身镜前站定,回身看他:“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穆得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或者脸上。他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了一把,发出一声轻叹。   知道他内心纠结,若撒也不催他,环臂站立,静静的看着他。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半晌后,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抬眸说道。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并不能直接看到若撒,反而能清晰的看到全身镜里女人窈窕的倒影。   “你想让我怎么做?”   穆得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放着一份鉴定报告。若撒拿起来,看了看,基因鉴定出来的结果跟档案上所说的一致,但遗憾的是,基因库里并没有匹配到原主人,无法断定原主人还在不在人世。   但可以肯定的是,原主人并不是器官捐献者,否则基因库里一定会留下他的信息。这样一来,沈兴德获得肾脏的途径就要画个问号了。如果说这些意外事故,在外人看来是意外,尚且可能‘合法’的话,那么二十年前的这场手术要是查明了,沈兴德就只能在监狱里安度晚年了。   “开庭的时候,想办法把沈兴德拉进水,我倒要看看,昌盛那边打算如何解释这张鉴定报告。”他说着,阴恻恻笑起来。   等昌盛自己露出马脚,这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办法。   可惜的是,因为这场移植手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陈煜还只是个孩子。不然一张鉴定报告,就能同时把这两人系在一条绳上。   若撒环臂不语,垂眸想了想,说道:“我一直在想,沈兴德到底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器官的。”   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筹划一起完美的意外事故。   “黑市!”两人同时说道。   张兴在审讯时也透露出他们原本是打算将尤静带到黑市的卖掉的,这个黑市有可能是贩卖人口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买卖,器官的地方。不过,因为上级执意把尤静这个案子当作绑架案处理,所以档案材料中的黑市也就是一个统称,指的是买卖,人口的交易地点。   他根本无法在监控下问出有关‘器官’之类的字眼。而现在,他怀疑这个‘黑市’实际上就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沈兴德的肾脏也是通过这条渠道获得的。   若撒:“陈煜早年不就是替沈兴德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人肉生意么,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就不信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不过——”   她一顿,拖长语调,眸子斜睨着,用了一种相对委婉的语言:“局里可能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穆得仰起头,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拳头轻轻抵在有点胀痛的额头上,笑容苦涩:“不是不信,而是不敢。”   刚来莫里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点了。包括陆成,几乎整个警察厅都在昌盛的掌控范围之下,说掌控可能有点夸张了,但不能否认的是,警察厅大部分领导级的干部都跟昌盛有过利益牵扯。   所以后面的案子,在找到直接证据前,警局是绝对不会动用一丝警力的。也就是说,他又想要像之前那样,孤军奋战了。   出神的间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若撒换了个姿势,似乎是站累了,干脆靠着书桌,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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