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撒倒吸一口凉气，纵然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一张脸，少女的眼睛和嘴巴都被人用针线封起来了，五官狰狞可怖，堪比恐怖电影中的鬼脸。如果这是在晚上，被人看见这么一张脸，估计当场就得吓晕过去。 　　“啊啊啊！”叶双栀慢慢的也看清了那张脸，马上用双手捂住眼睛，放声尖叫。 　　可尤静似乎是被这叫声刺激到了，脸上布满了惊惶，两只手摸索着，用耳朵辨认方位。 　　突然，她紧握成拳的手里多出把匕首，对着空气一顿乱挥，因为嘴巴被紧紧缝住了，所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哭泣，却更叫人害怕。 　　“回车上去。”若撒冷静的对她说道，自己侧放轻脚步，悄悄绕到她身后。 　　叶双栀乖乖回到车上，紧贴着玻璃，认真的观察着车下的动静，心都提到嗓子眼。 　　若撒灵活规避着，绕到尤静身后。不想踩中地上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嚓’一声。尤静耳朵一动，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划向身后。 　　若撒一惊，幸亏反应及时，一个侧身躲过去，再顺势擒住对方的胳膊，将手腕一掰，匕首坠落，若撒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半空中的匕首，再将尤静的两只手绕到身后，问司机：“有没有绳子？快！” 　　司机慌慌张张的在车下拿出一截麻绳，协助若撒将这个鬼少女制服。 　　“手机借我用一下。” 　　—— 　　尤静因为挣扎的太厉害，被针线穿过的皮肉又渗出鲜血，密密麻麻，看上去刹为恐怖。 　　 若撒就站在离她不远处，静静看着少女痛苦挣扎的模样，那针线仿佛也穿透了她的皮肤，她知道她现在很疼，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呜声。 　　没想到陈煜下手竟然这么狠，一个手无寸铁的豆蔻少女，也值得他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去虐待。 　　她闭上眼，默默转过身去。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一辆警车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穆得，叶朝和几个警员一起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对讲机：“我们已经到了。” 　　穆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若撒，她穿着那件失踪时的灰色外套，头戴着鸭舌帽，容颜清冷。左颊微红，嘴角似有淤青。 　　他下意识拧眉，立马走到她身边，开口第一句却不是问案情，而是问她有没有事？ 　　若撒眸色清亮，定定望着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嘴角牵起一抹笑，说了句“没事”后，微微一侧身—— 　　穆得这才看清了她身后那名身着血色长裙的少女，双手被捆在身后，跪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呜咽。第一眼他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可等他看清少女容貌时，心里咯噔一下。 　　“尤，尤静？！”他不可思议的叫出声。 　　身后闻讯赶来的叶朝也突然僵住了，只见面前少女一袭血衣，原本灵动漂亮的眼睛此刻被针线缝得歪七八扭，嘴巴也不例外，轻轻一动，就能渗出密密麻麻的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尤静？”他彻底僵住。 　　他脑中骤然浮现起许多画面，尤静在讲台下一脸幸福羞怯的望着台上的男人，还有警局门口那道凄凉单薄的背影，最后带着信任跟善良上了那辆面包车—— 　　然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被折磨到面目全非的尤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少女身上传来的恶臭跟血腥令他作呕，忍不住背过身去，蹲在草丛边干呕起来。 　　“已经叫过救护车了，至少还要等一个多小时。”若撒平静的说道。 　　穆得点点头，也不忍再看下去，转头问：“陈煜呢？他就这么放走了尤静？”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转头观察周围的地形，除了这条蜿蜒的高速公路外，看不出任何有人类生存过的痕迹，大片大片的草场，远处是高低起伏的山脉。 　　“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太远。”若撒说道。 　　毕竟尤静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是赤脚，总不可能步行几公里。 　　“走吧。”穆得让叶朝留下照看这里，另外几名警察跟着在附近搜寻。 　　叶朝呕的差不多了，余光撇到有人给他递来一瓶矿泉水，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少女甜甜的笑道。 　　叶朝微微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优雅少女，皮肤白皙，眼眸干净，唇角微微上扬。空气中似乎还有种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这股香气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般的存在，呼吸间畅快了不少。他站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叶朝。” 　　“我叫叶双栀。”少女微微一笑。 　　—— 　　若撒跟穆得沿着公路仔细搜寻，若撒突然想到了什么，站着不动了，眉头紧皱。 　　“怎么了？”穆得回头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若撒摇摇头，说：“我只是突然有点想不通，陈煜为什么不直接把尤静交到瑞安纳手里？反而把人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打算虐待后再处理掉吗？” 　　穆得眸色微沉，敛着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么做的确有些得不偿失，可能他们还隐瞒着更重要的秘密，总之，陈煜大费周章绑架尤静，绝不可能是一步废棋。” 　　“绑架？”若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光一亮：“他们大可在没人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尤静，又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 　　穆得似乎也想通了，毫不犹豫的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演给我们看，想误导警方，制造一场尤静被人贩子拐走的戏码，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昌盛头上。” 　　若撒冷笑：“林川也是这样，差点就死在了这场天衣无缝的‘意外’里。” 　　穆得闻言，神情微顿，看向她的目光透着担忧，柔声问：“你……” 　　若撒听出了他语气的转变，自然的回答道：“绑架我的人不是陈煜，也不是瑞安纳，而是沈周。” 　　她这话接的太过流畅，一时让穆得不知如何开口。 　　他缓缓摇头：“我想问的是，你真的没事吗？” 　　他看向她嘴角的淤青，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若撒被敲晕的画面，深沉的目光中不自觉带着几分柔意。他已经习惯了若撒总是忽略他的关心。 　　若撒似乎怔了怔，看向他的眼神中隐隐有些疑惑和不解，仿佛在看一道她怎么也想不到答案的数学难题。半晌才回答道：“我没事。”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一段路程，将叶朝他们远远落在身后。 　　就在这时，若撒突然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前面两个轮子陷在泥坑里，车身歪斜着。 　　两人皆是神色一变，迅速向前方跑去。 　　一靠近车身，就有股浓浓的血腥味袭来，两人下意识皱眉，穆得手握车把手，狠狠一拉—— 　　车里血腥惨烈的一幕映入眼帘，里头躺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煜！他身中数刀，横躺在座椅上，脸色煞白，早已没了呼吸。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下来，汇聚一小片血泊，随着打开的车门涌出来。 　　陈煜，就这么死了？！ 　　看着他身上的那些毫无章法的伤口，杀死他的很可能不是外人，正是尤静！ 　　若撒想起从尤静手上夺过来的匕首，此刻正揣着自己兜里，拿出来递给穆得。 　　穆得上前比对了一下，大致形状差不多，足足有十一刀，这把匕首就是凶，器。 　　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这是尤静身上的？” 　　若撒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少女是怎么鼓足勇气对准心爱的人连捅数十刀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她还有谁敢杀陈煜？ 　　穆得一脚踩着面包车，手握拳状抵在眉心，敛眉沉思。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万万想不到尤静那么柔弱的女孩子竟然敢杀人。 　　陈煜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力气身形都远在尤静之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尤静给杀了？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故意的。”若撒冷冷说。 　　只有他死了，昌盛才能活。反正从头到尾制造那么多起意外事故的人是他，发表蛊惑言论的人也是他，绑架尤静的人更是他，这一切跟昌盛有什么关系？ 　　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想到这些，若撒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她怎么也想不到陈煜能为了沈兴德做到这一步。 　　陈煜死了，他们的线索也断了。就像他说的，他真的做到了鱼死网破。 　　一个小时后，前来支援的警车跟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就连平时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医护人员看到尤静的那张脸时，还是纷纷吓了一跳，给她注射了麻药后，才将她抬到救护车上。 　　黄色警戒线将面包车紧紧包围，物证科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密的保存第一案发现场。期间叶朝走上来，忧心忡忡的问道：“老大，人真的是尤静杀的吗？” 　　穆得睨他一眼，颇有些漫不经心：“你以为呢？” 　　叶朝苦恼的抓了抓卷毛，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分析案情了，那些弯弯扭扭的人心比数字代码还要复杂。但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这事跟自己隐约沾点关系，又不能完全作为局外人，‘嗯’了半天，才说道：“我觉得，要说人真的是尤静杀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穆得眉梢一挑：“怎么说？” 　　“毕竟尤静已经知道陈煜是个伪君子的事实了，再加上，按照老大你刚才分析的，陈煜的死很可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也不排除陈煜为了激发尤静心底的恨而故意说出一些狠话来。” 　　少年神情顿了顿，朝救护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咬了咬唇，带着几分不忍说道：“而且你也看到了，尤静已经疯了，说明她之前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如果是单纯的身体折磨，也不见得会严重到这个程度，我猜，一定是精神方面的折磨。” 　　“嗯，说的不错。”穆得嘴角向上，难得说出一句表扬的话。 　　叶朝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尤静慢慢恢复了，只能另辟蹊径。 　　至于人到底是不是尤静杀的，还要画个问号。 　　待尸体装进尸袋，所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开车离开。 　　若撒正准备上穆得的警车，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去——叶双栀正站在不远处，定定朝她这边望来，眼眸清澈，仿佛带着隐隐的期待。 　　“你……”她顿了顿，看了眼公交车，车上一个人都没有，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一个女孩子回去怕是不安全。 　　“上车。”她撇了撇头，示意她过来。 　　少女闻言，立马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叶朝正坐在后座，看见开门的是先前给他递水的叶双栀，也露出一个笑脸，小声打了个招呼。 　　她有些局促的打量着周围，一切都是最简单的配置，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禁严肃起来。 　　“你第一次坐警车？”若撒盯着后视镜里的少女问道。 　　“嗯，第一次。”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若撒轻嗤一声：“我看倒是不像。” 　　少女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一时有些羞赧的垂下头。 　　是啊，一个城里的学生，大半夜的不待在家里，反而跟一群女生跑来荒郊野外，还差点发生打架斗殴。哪里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学生。 　　她有些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裙摆，生怕对方接下来又问什么让她下不了台的问题。 　　但沉默半晌，若撒却是没有再开口。她对这些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从不放在心上。 　　穆得闻言，也抬了抬眸，漆黑的目光扫过坐在后座的少女，对方也朝他看来，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两人却齐齐移开目光。 雨后的阳光温暖澄澈，叶双栀在学校附近下了车，若撒想了想，也打开车门。 　　穆得盯着她的动作，只听的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我就不去警局了。” 　　他本来打算的也是先将若撒送回家，但看对方态度坚持，似乎另有打算，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跟叶朝一起开车去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