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叶双栀”
  沈周身边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西装的打手,个个面露凶光,随时准备冲上来。这时,沈周悄悄递给身旁人一个眼神,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去。   穆得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脱身,时间延长一秒,自己的处境就会更加不利。于是,他轻轻挪动着,每走几步,沈周就带人往后退几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紧张瑞安纳。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闭了闭眼,轻声问道。   ——   暴雨如注,漆黑如墨。   车轮碾过地面溅起无数水花,在雨中飞速驰行。   副驾驶上放着带血的白大褂,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穆得清隽的眉眼笼罩在幽暗的光影中,富有坚韧的锐利。   他手握方向盘,抬眸扫了眼后视镜,女人规规矩矩坐在后座,漂亮的鹅蛋脸有些苍白。即使这样,那双生动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倔强。   “你这么着急赶回去,是为了她吧?”她眼里带着一丝暧昧的讥讽,说道。   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她又接着说:“只怕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穆得阴沉着脸色。这时,他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在寂静的车厢显得无比清晰。   他瞄了一眼控台上的手机屏幕,只那一眼,便让他全身血液骤停。   他一脚踩住刹车,瑞安纳毫无征兆的往前一扑,对男人的异常反应感到十分不解。   只见他拿起手机,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天色幽暗,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道笔直窈窕的身影,一身黑衣,头戴黑帽,看不清容貌。从近旁的面包车上走下来五六个彪形大汉。   瞬间,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屏幕。   穆得眼睁睁看着若撒被敲晕,塞进面包车,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就算是再聪明强大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完全镇静下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目眦欲裂,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因为攥的太过用力,指节发白。   他合上眼,把头埋在颈窝。此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瑞安纳一定不敢相信这个骄傲强大,如同传奇一般的男人,竟然有如此颓废和卑微的一面。   他的肩膀发出轻微的抖动,像是啜泣,又像面对巨大绝望时身体本能发出的战栗。   世界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丝光亮。雨水像泄洪一般涌下车窗,又被刮雨刷清扫干净,周而复始。   片刻后,穆得重新抬起头,他脸色沉寂,目光却冷如冰霜,将白大褂扔给后座的女人。   瑞安纳一怔,他的意思是要放她走?怎么可能?若撒被绑架,他难道不应该继续挟持她威胁沈周吗?   “下车。”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带有一种无形的重量,像冰雹一样打在她身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这件事。”   留下这一句话后,她用手术刀割开了绳索,打开车门。   她身上披着那件沾满鲜血的白大褂,站在雨幕中,看着穆得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怅然若失。   九月深秋,雨水仿佛是解冻的冰川从云端流淌而下,冰冷刺骨。   沈周很快赶到,打着伞从车上下来,看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但眼神里还是掩藏不住的担心。   他用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女人冰凉的脸蛋,柔声说:“我们回去吧。”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在男人脸上炸开。   他突然僵住,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的女人,才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怨怼,   “安纳,我不明白……”他牵起一抹苍凉的笑,眼眶里泪光闪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有任何小动作,否则,我绝不原谅你!”她伸出手警告道。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雨水拍打着伞面,发出噗噗的闷响。   他知道,瑞安纳心中有一个敌人,被她当作秘密一样珍藏,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他不是没有调查过,甚至连她出国留学期间都没放过。但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国家,不知身份,甚至连性别都是未知的人,他做的这些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直到两个月前,吴家的案子竟然败了。虽然不是瑞安纳亲自办理的,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似乎很大,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手段残酷到分尸泄恨,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律师做出来的事。   后来他派人调查了这个叫若撒的律师,结果却让他更为吃惊。网上几乎搜索不出来关于她的资料,只知道他曾担任文森特集团的法律顾问,在西方国家颇有名气,处理了几件大案子。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被人处理过的资料,因为太干净了,也太不合理。文森特集团作为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商业帝国,能担任它的法律顾问必然是业界顶级的存在,不可能一笔带过,倒像是被人可以抹去了。   后来他特意派人前往西西里,从多方面打听有关这个女人的消息。情报显示,她曾跟瑞安纳同念一所大学,但是两人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能力社交,都不在一个等级上。   然而他还是觉察出了关键所在,能让瑞安纳放在心底念念不忘多年,甚至做梦都想成为的人,必定是十分强大且出色的人物。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陪在瑞安纳身边多年,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清楚的感受到瑞安纳对这个人的愤怒,怨恨和羡慕。   在明白这一切后,他派人绑架了若撒,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好意,想着给她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她知道真相后,会是这种反应。   他握紧了拳头,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掏出手机。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接连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愣住了,眼神呆滞。   比起听到她已经死亡的消息,眼下这种未知的状况显然更让他恐惧,如果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都能安全脱身,那么……   他闭上眼,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   距离尤静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24个小时。   雨下了整整一夜,在天色微明的时候,渐渐停了。   穆得从车上下来,推开警局的大门,办公区里一片漆黑静谧,只有他的办公室还透着隐隐的光亮。   他心底一热,推开门——叶朝正趴在电脑跟前呼呼大睡,似乎累过头了。   他走过去,转过电脑,上面是一段监控视频。画面的主人公正是尤静。这应该就是尤静失踪前最后的监控画面。   叶朝睡的迷迷糊糊,咂了两下嘴,下意识用手去触摸电脑,却扑了个空。他瞬间清醒,猛然睁眼,发现身旁站着一道黑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动鼠标,身上带着熟悉的凛冽气息。   一抬头,看见老大侧脸轮廓分明,眼眶一热,差点哭出声:“老大!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一天里出了多少事,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少年抱着老大结实的腰,泪汪汪的哭诉道。   穆得拍了拍少年背,动作轻柔,似是安慰。看来他还不知道若撒已经被绑架的消息。他顿了顿,紧接着说:“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朝吸了吸鼻子,一五一十的将尤静跟自己的最后一面,再到被人带走,最后彻底失踪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穆得认真听完后,沉思片刻,问道:“陈煜呢?也失踪了吗?”   叶朝点点头:“从昨晚开始,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了。”   “那若撒呢?你最后一次跟她联系是在什么时候?”穆得眸光沉沉。   叶朝一怔,慢半拍的说:“是昨天晚上,她突然打电话来让我联系尤静,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她自己去找林川了。”   “林川?”穆得语气中有几分意外,但转念一想,他的确也签署了捐献协议,跟陈煜有过交集,倒也不奇怪了。   但是他立马意识到一个问题,尤静跟林川,一个是RH阴性血,一个签署了捐献协议,这两个到底谁才是陈煜选中的目标?   尤静!   他立刻得出了答案,因为沈兴德的血型特殊,尤静就是陈煜从几千几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佳猎物。而林川,不过是个幌子。   “哦对了!”他说,边敲击电脑:“若撒赶到的时候,发现林川煤气中毒昏倒在家中,要是晚去一步,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说着,他把电脑转给穆得看,说:“这是若撒让我找出来的林川小区的监控视频。”   画面中,六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齐齐站在电梯门口,跟一个老大爷擦肩而过,那老人还回头望了几眼。从进去到出来,不过短短十分钟。   穆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几人就是绑架若撒的那伙人。   叶朝发现,老大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陡然升起一层冷意。   穆得极少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轻声问:“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把小区附近的监控调出来,八点到八点半。”他冷冷说。   叶朝依言照做,把调好的画面呈给穆得。   没错了,就是这里。他眼神沉了沉,轻轻按动鼠标。   叶朝看着画面中那道熟悉的身影,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到从一辆面包车上走下来六个西装男,全是刚才见过的,几招过后,若撒被一棒敲晕,塞进了面包车。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说这不是故意的,他绝对不相信,若撒的身手他是见过的,绝对不是两三招就可以制服的。   “老大,这……”   穆得始终保持缄默,眸光黑沉。第一眼看到这画面的时候,他险些失了理智,但冷静过后,他才逐渐反应过来——若撒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她要引蛇出洞,最怕的不是昌盛对她下手,而是昌盛什么都不做。   只是她恐怕要失望了。因为绑架她的不是陈煜,更不是瑞安纳,而是沈周。   弄清楚了这层关系,他也就平静许多了。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中。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鼓鼓囊囊的。   叶朝疑惑的接过来,问:“老大,这是什么?”   “把这个东西交到化验所,千万不能让警队的人发现。”穆得郑重其事的说。   “好。”叶朝突然明白过来老大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老大从来都是这样的,不会让他接触任何血腥残忍的东西,就算是再危险的任务,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就成了去逛一次商场那么简单。   从前,他天真的以为老大每次出门就就跟去趟百货商场一样简单。直到有一次老大出门给他买了糖炒栗子,回来后却浑身是血,连站都站不住。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以后他也就懂得了老大每次出门的含义,默契的跟他玩了无数遍捉迷藏。因为他知道,老大一定会回来的。   或是夜晚,或是清晨,踏着月光,或者太阳,出现在他眼前。   ——   世界一片漆黑,这个被云雾包裹的城镇却在山野中独自亮起一团明黄的光,如同赶路人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却在黑夜中给人一种救赎般的光亮。   若撒不知走了多久才到达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小镇,此刻长夜漫漫,街上挨家挨户紧闭门窗,萧条又落败,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墙上粘贴的小广告,还有垃圾桶里传来的臭味,都昭示着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镇。   若撒将外套的帽子扣在鸭舌帽上,手揣在兜里,神情冷漠。约莫是走累了,她在一个石墩旁蹲了下来。人在黑暗中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近光明,再往前走就是看不见一丝光亮的黑夜,若撒贪恋此刻路灯带给她的一丝慰藉。   就在这时 ,她突然听到对面的巷子里传来几丝动静,极轻极柔,仿佛小猫小狗的叫唤,又像,少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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