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蒹葭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觉无奈。她不相信乐平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太后不知情，如今却又装着贤德的模样，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她和昌顺夫人。 　　 　　皇帝宠幸谁，不宠幸谁，皇后根本不在乎。她只需维持平衡，稳坐后位就好。 　　 　　如今皇帝正在兴头上，贸贸然前去必然会惹龙心不悦，太后这是故意为之，定是还记恨着先前温修仪之事。 　　 　　蒹葭见皇后并不答话，又道：“奴婢的话已经传到了，奴婢告退。” 　　 　　“蒹葭姑姑回去回禀太后，就说本宫自会劝诫皇上爱惜身体。素绢，去送送蒹葭姑姑。”皇后轻声道。 　　 　　皇后不是不知道太后想做什么，不过是也惦记着后位罢了，只是太后从一开始便选错了人。 　　 　　温扶光性情急躁，太急于求成，自然惹皇帝不喜。反观昌顺夫人，虽也行事张扬，到底还是守着分寸。 　　 　　素绢送走了蒹葭姑姑，与皇后说道：“娘娘，您当真要去吗？” 　　 　　皇后抬起手揉着额头，思忖片刻，才道：“去，不过你先去温室殿将昌顺夫人请来。” 　　 　　指尖按压着额间穴位，“归根结底，太后不过是想放温修仪出来罢了，本宫便遂了太后的心愿。” 　　 　　不过多时，昌顺夫人便至凤仪殿。 　　 　　“参见皇后，不知皇后传召臣妾所为何事？”昌顺夫人不过略略行了一礼，不等皇后说话便起了身问道。 　　 　　皇后并未责怪昌顺夫人礼数不周，只道：“妹妹，坐下说话吧。” 　　 　　昌顺夫人见皇后这般客气，反而有些戒备，旋身坐下说道：“皇后娘娘也不必跟臣妾兜圈子了，有话不妨直说。” 　　 　　素绢奉上两盏清茶，烹的是祁门红茶。 　　 　　皇后也不欲与昌顺夫人兜圈子，直道：“妹妹出身于靖国公府，论身份也好，论宠爱也罢，合该居于一品妃位，怎么处处反叫温氏压过一头？” 　　 　　昌顺夫人微微挑眉，“温氏已降位禁足，娘娘何必旧事重提？” 　　 　　皇后莞尔一笑，续道：“并非本宫要重提此事，本宫是替妹妹鸣不平而已。” 　　 　　她们三人相争多年，昌顺夫人心中明白，皇后一直是希望她与温氏分庭抗礼，皇后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可先前温氏所作所为打破了这个平衡。 　　 　　昌顺夫人与明充容一互为一派，皇后只得借机拉拢江浸月，方能继续维持后宫的均衡。 　　 　　可除夕夜宴，玳姬与瑶姬的出现，维持平衡的天秤再一次被打破。 　　 　　昌顺夫人于宴后亦探查过玳姬与瑶姬的身份，她亦明白，皇后想要建立新的平衡。 　　 　　皇后缓缓说道：“想必妹妹也知道玳御女与瑶御女的身份，那么必然明白温氏解禁复位只是时间的问题。其实说到底，只要太后在一天，温氏的尊荣便不可废。” 　　 　　昌顺夫人却不以为意，抬手抚过鬓边的珍珠流苏，心中自有打算。 　　 　　皇后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素绢等宫娥退下，才道：“昌顺夫人是想说，温氏不足为惧，是因为温氏生不出孩子是吧。” 　　 　　昌顺夫人不料皇后会提及此事，手上的动作一滞，“皇后娘娘曾答应过臣妾，永不提及此事，怎么如今是要反悔了吗？” 　　 　　皇后笑笑，“陈年旧事罢了，本宫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 　　 　　皇后顿了一顿，又道：“妹妹若想做抚养明充容腹中孩子的梦，本宫还是要劝妹妹，早些醒来吧。” 　　 　　昌顺夫人的心思被皇后说中，听闻后话眸色一凛，“皇后娘娘是要对明充容出手吗？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小。” 　　 　　皇后不屑一笑，“本宫尚不至对胎儿下手。昌顺夫人聪慧，想想明充容的家世，自然便会明白。” 　　 　　明充容的家世… 　　 　　镇北将军府。 　　 　　细思之下，昌顺夫人身形一颤。 　　 　　“霍将军统领十万铁骑，镇守北境多年，难保拥兵自重，生出狼子野心。若是明充容生的是个公主便罢了，若是个皇子……” 　　 　　皇后幽幽道：“你说咱们的皇帝陛下，会拿江山来赌吗。” 　　 　　赵淮的冷血薄情，皇后与昌顺夫人皆是有目共睹。 　　 　　当年于东宫，若不是懿慈安太后护着，连皇后的大皇子都不能顺利降生。 　　 　　在赵淮眼中，只有婧昭仪这般母家势弱不足为患的，才能为他绵延后嗣。 　　 　　昌顺夫人不是没想过这一层，所以她才安排了青御女在明充容有孕后去侍奉皇帝。明面上虽是分宠，实际她是为了探听皇帝的动向，以保明充容能顺利产子。 　　 　　“皇上打算怎么做。”昌顺夫人沉声道。 　　 　　皇后想起当日魏婕妤自尽时，皇帝本想处罚青御女时，青御女的那句话。如今细细思量，倒是分外可疑，可即使心中有猜测，她仍是不打算告诉昌顺夫人。 　　 　　“皇上的心思，本宫哪能轻易揣测。” 　　 　　昌顺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并未追问，只道：“皇后娘娘打算让我做什么。” 　　 　　皇后的眼神中透露出凶光，“太后。” 　　 　　太后这颗刺，插在她的心头太久太久了。只要太后在一天，她便不能完全的掌握这座大明宫。若哪天一步走错，太后便可以母后之尊而议废后，皇帝即使再不与太后亲近，到底还是要维持孝顺之名。而若太后仙逝，温氏必然再难抗衡，对昌顺夫人来说，亦是少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她维持了这么久的平衡，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那就不如彻底洗牌，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昌顺夫人虽猜测个大概，但当这二字从皇后口中说出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论心狠，无人比得过这位大赵的皇后娘娘。 　　 　　“若我能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我又有何好处呢？” 　　 　　皇后则道：“妹妹不过是想要个孩子傍身，本宫可与妹妹约定，若妹妹日后没有亲生之子，本宫会向皇上进言，从其他的嫔妃那过继一个孩子在妹妹名下。” 　　 　　昌顺夫人不自觉的摸着肚子，她不过二十二岁，论年纪仍有诞育孩子的机会，可昌顺夫人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说来她母家也是武将，或许这些年未曾有孕，亦是皇帝不许？ 　　 　　“皇后娘娘，臣妾想问您一句实话，臣妾还能生育吗？”昌顺夫人面无表情。 　　 　　皇后睨了一眼昌顺夫人，“宫中太医皆是杏林圣手，他们既说妹妹身子无碍，便是无碍。” 　　 　　昌顺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已然明白，“好，臣妾答应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