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方风起，屋瓦皆飞，暴雨如柱。 　　晚玉原不经心，前世的记忆里没这一遭。夜间听风呼啸而来，梦回前世雨下立规矩画面，心惊弹起。 　　守夜的奶妈子嗬的一声以为晚玉被吓到，挽起帘幔拍打哄着“姑娘莫怕，莫怕” 　　风声呜咽，从门柩细孔挤进。晚玉昏昏沉沉，想着记忆里没这一遭啊。一变则万变，出现差异实属正常。 　　白天的风雨大作犹如是开胃小菜，到了晚上狂风怒嚎席卷这片土地。不少人因此天而没有睡下，一盏烛灯下，王氏挨在枕上担忧。 　　“这风刮的怪吓人，庄子上怕被要刮死不少作物。老爷，要不叫人去看看？” 　　二老爷迷迷糊糊中敷衍应着王氏“快点睡吧！现在担心没什么用，我们吃公中用公中，庄子年成不好没什么妨碍。现在叫底下人去看，他们哪里愿意出城去” 　　王氏听到这话，立即要扬开二老爷的被，猛的呸了一声“这是什么话，各项支出不是银子不成？孩子都大了，还指望公中那点分过活？” 　　提高的音量将二老爷吵得捂住耳朵，想着早知道就去周姨娘那里歇下，起码安静。一想到庄子银子，开支花销王氏就焦心不已。 　　她不喜欢晚玉，奈何出门走亲戚，打扮素净寒酸要被人耻笑。日常的衣服首饰，公中所出的就是几套，还是几个姑娘一起做。一年到手少不得自己要补添一些。 　　三爷四爷在学堂的会友，还有需提上日程准备的婚事。二房自个的人情支出，差了银子哪里行。 　　“你是有个兄长，不知道这个兄长，是能给你儿子娶个好媳妇，还是给你姑娘找个好女婿” 　　王氏在黑暗中紧咬着牙，有撕了正在呼呼大睡的二老爷的心。 　　金钗捧了一盏炉子里温的安神汤，举了蜡烛进来，请王氏喝下。王氏怎喝的下，挥手不要又想到这药也是使银子买的，捏鼻子灌下。 　　厉姨娘无事一身轻，这种风雨天更加睡得安稳。花姨娘想着四爷翻来翻去，总之就是和天气之间的影响不大。周姨娘一心向佛，只晓得吃斋念经，一律不管其他，比三爷读圣贤书都更不闻窗外事。 　　贺氏嫂嫂的小院子灯火微亮，她亦是睡不着。披衣起身，让如琴来她边上说话。 　　“天灾人祸，这年不好过”如琴捏着剪子剪灯芯，挑了挑灯火，瞬间亮了一些。 　　闻贺氏话回应“可不是，今年的夏季忒热了些。婆子们打理瓜果不及时，咱们院子里的瓜秧都晒死了好几株。何况是外头”她可惜着院子里辛辛苦苦种的果蔬。 　　“这风一打，什么都不剩了。所幸不是太等着这些东西用，六姑娘还嚷着到时候开摘，这不知道要哭鼻子了” 　　一想到六姑娘这个小妹，贺氏一笑“哪里少得了她的，我们就是种着玩儿。你也说了何况是外头，这风吹雨打，怕是一半的庄稼地要赊进去” 　　“你大爷留下的一两个庄子，加上我自己的陪嫁。日常都是走公中，我一个丧夫的人，有点闲钱到底能养着你们” 　　如琴知道这是贺氏宽解，故作轻松的玩笑话，挑了凑趣的话回“奴婢好福气，改明儿奶奶再赏点东西，就更好福气了” 　　姑娘家们倒是被吵醒还能接着睡，孙氏荣平堂里已经想好赈灾的粮了。 　　“恐是不好，明儿我去开了粮仓，回了老太爷。看看能支出来多少”王氏转着佛珠，坐在罗汉榻上，心中有了成算。 　　大老爷没睡，合衣在灯下看公文“还要上报朝廷，不知道有多少赈灾粮。等皇粮发配到这里，要有一会。我们先开仓做准备” 　　“和各府都商量商量，太过出头不好。我们拟个章程有准备”大老爷伏在案上看文，眼都要贴册子上。 　　大太太孙氏要叫丫鬟进来再点几盏灯“这昏暗烛光，小心迷眼” 　　大老爷随意挥手，道不碍事“三更半夜，别去差遣他们了”言罢自个动手拿了烛台放蜡烛点了火，搁在了边上。 　　大太太唉唉了一口气，尤为沉重。掰指算着能拿出多少粮出来。这几年府中不如从前，孙氏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细究。 　　“徐府、英国公家这些不用说，他们有银子。我们现在，不能和他们比了” 　　大老爷开口间猛然抬头灯下看妻，才觉她老了不少。眼角细纹布满，放下的鬓发里多了些白丝。 　　他何尝不是觉得，生活中的盼头都少了一半。幸好还有一个男儿郎在，不然这家，哪有家的样子。 　　年少夫妻老来伴，这对携手同行二十年余年的夫妻，第一次在夜间无言互看对方。 　　大老爷比孙氏更知府里现状，干脆起来背手在房里踱步。时不时站窗前看向院子，停留在门处问“我们府里，各处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贺氏很妥当。我从文府来时，她就着人下去防范了”孙氏谈起这个儿媳，语气里的满意掩饰不住。 　　大老爷抚须点点头“她很不错，大儿娶她，是我们的福气” 　　“儿媳心中苦，她懂事不说。我们做长辈的看在眼里……”孙氏说不下去，摇头不语。想起儿子联想到女儿，是堵在她心口的一块大石。 　　“她年纪轻轻就要一个人过日子，是我们对不起贺家，女儿这么好给我们家”孙氏忍不住揩揩泪，说得惋惜。 　　“早些几日去她家，听着她家老太太的话，不怨我们家。话里话外还讨好着我们，莫苛刻了她们家女儿。只恨我这大儿无用，早知道这般……” 　　孙氏无声呜咽，混着外面呼呼风声。大老爷默声，神情复杂。 　　“我官场不得力，没给你赚个四品诰命，也没叫你过上什么好日子”这一句犹如千金重，大老爷喃喃自语。 　　“好了，日子总能越过越好”大太太孙氏垂眼抹去眼角泪，反过来宽劝“快些睡罢！明儿还有得忙” 　　窗外树枝打叶，风晃刷刷作响，相杂加明儿还有得忙这句，大老爷乍现灵光，抓住了生机。 　　他颤抖哆嗦着道，一早就出城。孙氏突然间没反应过来，出城？出城做甚？ 　　“这不就是机会，如若受灾严重。我们第一个出钱出力办事……”大老爷还没说话，孙氏就当即领悟，尚还有些犹豫。 　　“什么建功立业，功名利禄我都不想了。一家人安安心心的就好了，你要去，我也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