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机
  一路上,徐宝林捧着那纸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沈美人则时不时的说上两句,江浸月含着笑看着她们二人,倒有些想念起家中。      江浸月是家中嫡女,父为四品户部侍郎,父亲母亲向来恩爱,故而父亲并未纳妾。江浸月上有一长兄,平日里总是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哄她开心。入宫前夜,父亲母亲万般嘱咐,能否得宠为家中带来荣耀并不要紧,只要她能珍重自身,好好活着就是。可江浸月却不以为然,既有此机缘入宫侍奉,定要力争上游光耀门楣。      江浸月知道父亲母亲是为她着想,可自幼年时,江浸月便事事不服输。兄长的字写得比她好,她便搜罗了一堆字帖来日日练习。兄长题诗题的好,她便日日捧着诗经楚辞瞧。但说到底,江浸月不过是闺阁女儿,不比兄长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如今,一朝选至君王侧,江浸月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一路无话,不多时便已至芙蓉园。芙蓉园是大明宫中最大的一处花园子,内有各色花卉数不胜数。溪水潺潺,亭台错落,景致怡人。      徐宝林再难忍贪玩的性子,寻了处开阔的地儿,便拿着纸鸢跃跃欲试,“沈姐姐,来替我搭把手。”      沈美人拿她没办法,对江浸月说道:“瞧她,急的跟猴似的。”      江浸月轻声笑道:“沈姐姐就随她去吧,若是放不了这纸鸢,只怕她有的闹呢。”      微风拂过鬓发,看着沈徐二人拿着纸鸢于花丛间跑远,江浸月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散去。      说到底,对于昨夜许才人侍寝一事,江浸月还是有些伤情。所以在织云说出那些话时,才会那样的声疾色厉,不仅仅是气织云说话口无遮拦,更是气自己。      气自己无能,入宫两月都未能侍寝。沈美人便罢了,按着位份来也该是头一份的,七品才人唯有许才人与江浸月二人,还要低那许才人一头。      宫中的奴才们更是个个趋炎附势,眼瞧着她不得宠,成日里不是克扣承香殿的俸禄银子,便是缺衣少食,许多事更是需她与织云亲自动手。      心思杂乱,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吸入满腹花香,面前的桂花树花香浓郁,倒叫人忘去许多烦心事。      朵朵鹅黄色花瓣被微风吹落泥土,江浸月透过花叶枝丫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抹明黄身影。遂起了心思,摊开丝帕蹲身将那残缺的花瓣捡起,放入丝帕之中,又吩咐喜儿,“你去那边多拾些,带回去做糕吃。”      喜儿得了吩咐,应道:“是。”便一路拾花瓣去了。      江浸月故作未曾看见皇帝,只顾着低头拾花,透过余光悄悄往皇帝那侧走去。待看到一抹明黄衣角时,故意装作被裙角绊倒的样子,娇滴滴的哎呀一身。      此举果然引起了皇帝赵淮的注意,款步行至江浸月身侧。虽他已看透江浸月的心思,也不言明,只抬手扶了一把。      “参见皇上。”江浸月如愿以偿的将赵淮引了过来,羞怯道。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低沉的男音入耳,江浸月缓缓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拾捡花瓣的窘态被其尽收眼底,难免羞涩,面上泛起微微的桃红,轻声说道:“妾才人江.氏,请皇上万安。”      皇帝赵淮不过二十三岁,面庞棱角分明,眼睛乌黑深邃,鼻梁高挺,唇边挂着从容自若的笑意,“起来吧。”      “谢皇上。”      赵淮看着眼前的女子,蹲身在桂花树下,白皙的手指拾起片片落花,别有一番韵味,便有了几分兴致。又观她眉眼窥探,步步靠拢,更觉有趣。后宫的女人多,出身名门大家矜持守礼的有不少,如今倒是碰见一个与众不同的。思虑片刻,想起先前采选入宫的官家女中是有一位江.氏,是为户部侍郎之女。      “捡这花瓣做什么?”赵淮看着那丝帕中的桂花花瓣问道。      闻言,江浸月垂首看着散落一地的花瓣,她正立于其中,宛若花仙子一般,“妾看着这花瓣被风吹落,便想着拾来,或做桂花糕,或酿桂花酒。左不过落花白白入泥,也不算糟蹋。”      赵淮眼色玩味,“你心思倒巧,只不过这样个捡法,何时才能够酿一壶酒的?”      不待江浸月答话,赵淮又道:“李长,吩咐人拿些布来铺在这桂花树下,到时一并送去江才人的承香殿。”      李长拱手应了声是。      江浸月心底暖暖的,看着皇帝的眼神中也带着绵意,“多谢皇上。”      赵淮却并未答话,只从江浸月的身侧走过,二人身形交错的那一瞬,江浸月嗅到了赵淮身上独有的龙涎香香气。      那一瞬,江浸月有些失神,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喷薄而出,而后又化作涓涓细流,流入心尖。不过也只那一瞬,江浸月便明白,她成功了。      好一会儿,江浸月才回过神来,看着赵淮离去的背影,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句,“恭送皇上。”      连江浸月自己都未听出来,这一句恭送里,带着几分不舍与留恋。      喜儿拾完花瓣回来时,便见江浸月愣愣的站在一株桂花树下看着不远处,“才人,奴婢拾了这些,您看够吗?”      江浸月偏过头看着喜儿,面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够了,足够了。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咱们去寻沈美人和徐宝林告辞,回承香殿去吧。”      喜儿看着眼前的江浸月,隐隐觉得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回至承香殿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整片天际,天边几丝紫色的晚霞,如同夺目的缎带,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偶有大雁结伴南飞,队列成行。      江浸月先是去瞧了织云,见她膝盖上的伤并无大碍,便也放心许多,嘱咐她安心养伤,这几日由喜儿侍奉就是。      方一回道屋内,便有内监前来传旨。江浸月今日虽在皇帝面前混了脸熟,可她也没想过,皇帝会在今夜就召她侍寝,不待多思,连忙前去接旨。      黄内监满脸上都是笑容,“恭喜江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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