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器官捐献协议”
穆得回来已是后半夜了,风衣搭在他手臂上,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气质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从容的男人。看来事情已经解决干净了。   他轻轻关上门,一转头看见站在一堆家具中的若撒,头上还戴着他扣上的帽子,黑衣灰裤,望向自己的眼神隐隐中透着关切。   “唉。”他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说:“你不能再回去了,昌盛那边已经察觉到了,正派人在路口盯着呢。”   他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走过去轻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昌盛的人。”她说。   他眉梢轻挑,‘嗯’了声,似乎早就猜到了。   若撒从裤兜里掏出一枚优盘,放到桌上,说:“这是那天晚上我潜到潘俊家录下的视频,里面有昌盛律师跟法官勾结的证据。”   穆得盯着那枚优盘,目光清亮,不动声色。   空气安静了几秒。叶朝抱着抱枕,光着脚蜷在沙发上,困的犯迷瞪,也不知道这两人憋着劲在干什么。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睡觉了。”叶朝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往房间走。   见穆得并没有收下优盘的打算,若撒又揣回自己的衣兜里了。穆得站起来,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说道:“你先暂时住那里。”   若撒点点头,刚进来的时候太慌乱,都没有好好观察过整个房间的布局,客厅很大,一体式的落地窗,家具基本都是低饱和的浅色调构成的,轻奢又简约。但比起她住的酒店多了一丝温馨,比如阳台上还晾晒着衣服,客厅角角落落随处可见青翠欲滴的绿植,还有电视机前的矮桌上还堆着没吃完的薯片饼干。   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无比舒适,这时,若撒的视线定格在茶几上——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细细闻,还能嗅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穆得轻轻咳了声,就转头回自己房间了。   若撒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一墙之隔,阳台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被褥柔软厚实,有股洗衣液的香味。若撒很快进入梦乡。   古堡里的色调像黄昏将尽,光线迷乱又隐晦,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焰火,将石头堆砌的古堡炙烤的暖烘烘的。   吊挂的水晶灯色泽斑斓,摇摇晃晃。年轻男子跪在地上,满眼是泪,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不要杀我,你跟我哥说,我再也不敢忤逆他了……”   ‘咔擦’一声,金属质感的打火机窜出一束蓝焰,照亮女人慵懒明艳的轮廓。   “rose!我知道你跟我哥不一样,只要你肯帮我,我发誓,不管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金发碧眼的男子激动说着,双膝挪动了几步,眼神恳切。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手枪直接抵上了他的脑门,若撒脚踩着石阶,把那支点好的香烟递到他嘴边,让他衔住。男子眼神迷茫,却还是乖乖照做。   袅袅升起的薄烟中,若撒一手扣住他的脖颈,一手用枪抵住他的后脑勺,伏在他耳畔轻轻说:“只可惜,我只替教父办事。”   下一刹,枪声响起,杜邦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双眼瞪大,在一片惊惧中缓缓倒下。   “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另一名男人尖叫着到处乱爬,最后攀上若撒的裤脚,抬起一张老泪纵横的脸。若撒并没有看他,而是把玩着翻盖火机,一下点燃,一下熄灭,那张脸也在明灭交替中变得不真实起来。   “只要你放了我,我,我可以把这个给你!”男人说着,颤抖着手献宝似的呈上一枚小小的,黑色芯片,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   她拿起那枚芯片,放在水晶灯下细细观察,突然,一阵破门声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随手拿起一个重邦邦的金属摆设,用力掷向落地窗,‘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她从地面弹起,在警察赶来之前用尽全力奔向那道突破口,撞门声跟枪声同时响起,男人在警察进门之前倒在地上。   ……   ——   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束从天而降的白光将这个糜烂的噩梦刺破,她先是睁开一只眼睛,看见窗外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多绵软的白云,暗示着今天将是个好天气。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显然还没有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   “早。”穆得一身白衣黑裤,靠在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窗帘她昨晚睡前就忘记拉上了,也不怪他大清早就闯进自己的视线中。   她迅速起床,进里间洗漱。   叶朝此刻正睡得迷迷糊糊,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感觉好像有一只手电筒对着他的眼睛,闭又闭不上,睁又睁不开。   他把眼皮撕开一条缝,看见窗帘被人拉开,刺眼的阳光探照进来,正好洒在他身上。   “老大,大清早的你在干嘛?”少年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哑声哑气的说道。   穆得见他醒了,说:“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少年顶着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静默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光着脚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少年身上的老汉背心跟他的身形气质异常不符,两条修长结实的胳膊搭在电脑上,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半晌后,少年停下来,刚转过身,眼前突然一黑,像被纸糊住了一般。   “把衣服穿好。”穆得冷冷说道。   “噢。”少年表情讪讪,有点想不通平时在家不也这样么,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老大你真神了,昨晚九点芯片被人动过了,那人很有可能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了,但在线时间不长,只有十分钟。”叶朝说。   听完叶朝的话,穆得清明的目光蓦然沉静下来,像一潭幽深的湖水。   “老大,要不要我现在就开始追踪定位,咱们马上去抓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回西西里了。”少年兴奋的说道,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穆得毫不留情的给了少年一记爆栗,少年吃痛的叫出声,听见他说:“这事就先这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追踪,听到了没?”   “噢……”少年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服,等穆得走后,又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穆得突然转身,少年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摸摸头,又摸摸电脑。   饭桌上,三人正有条不紊的吃着早餐,穆得很少订外卖,一般都是自己下厨,多年独居单身汉的厨艺绝对不是盖的,至少从叶朝被养的白白胖胖,肥瘦均匀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   背景音是新闻女主播沉稳干练的嗓音,内容是著名慈善家沈兴德重病住院的消息,好多人纷纷祈祷这位资助过无数贫困儿童的好心人能早日出院。若撒喝了一大口牛奶,听到‘沈兴德’这个名字,差点一口喷到男人的脸上。   穆得好心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有点担忧的问:“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若撒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牛奶,侧过身子去看电视上的新闻。媒体的拍摄画面中,沈兴德戴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跟病容,感觉已时日无多。   穆得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说:“活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你认识他?”若撒问。   穆得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他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说:“昌盛集团的股东之一,沈周的三伯父。”   看她有点迷茫的神色,就接着说:“沈周是昌盛如今的董事长,他有个弟弟,还在国外念书。沈兴德有三个兄弟,大哥已经去世了,二哥还在牢里,上一辈人就只剩下他一个,所以,他也快了。”   男人语速不急不徐,娓娓道来,像暮鼓晨钟一样有种沉稳厚重的感觉。   若撒想起昨晚他对自己做的动作,像是安慰,实际带有缠绵的情意。然而现在要让她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显然更不可能。   穆得看她脸颊绯红,像他今早看到的朝霞,忍不住用手碰了碰,笑问道:“生病了?”   若撒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回避,而是脸红心跳,她心脏咚咚跳着,感觉手上的三明治都有点烫手,强装镇定道:“没事。我记得沈周不是还有一个姑姑吗,叫沈挽仪。”   早在之前处理何平生那件案子的时候,她就查过昌盛的资料,沈挽仪嫁给了一个叫吴镇明的企业家,就是他投资创办了多所私立学校。沈挽仪还握有昌盛15%的股份。   穆得点点头,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穆得随手接起:“喂。”   对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穆得眉头微皱:“器官捐献?”   正在吃东西的若撒跟叶朝同时停下来,视线凝聚在穆得脸上,尤其是若撒,穆得一放下手机,立马追问什么器官捐献。   穆得:“是徐媛元家里出了点事,第四起意外事故的死者徐子安,因为生前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死后医院自然要来拿人,但蒲曼说什么也不肯把儿子交出去,今天早上,医院强行到家里抬人,蒲曼报了警。”   叶朝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两天到处都是《器官捐献协议》?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吐,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屎盆子往昌盛头上扣,反正他们干了那么多坏事,你们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少年说着,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穆得:“……”   若撒:“……”   ——   河东村的事故已经愈演愈烈,陈永安或许是早有准备,事先联系了律师,要起,诉这些村民斗殴。   “你以为我怕你啊!明明是你自己抢人在先,就算是上了公堂,我也有话说。”蒲曼似乎是吵累了,气势俨然不如之前强势。   西装革履的男人往前一站,手里提着公文包,与这些衣着朴实的村民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男人微微一笑,对蒲曼说:“蒲女士是吧,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聚众斗殴在我国法律上的严重性,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当然,你的情况可能要更严重些,还要加上一条挑唆犯罪。”   蒲曼似乎真听进去了,面上流露出一丝慌张,叉在腰上的手也放了下去:“那,那你们就没错了吗?明明是你们深更半夜偷偷抬人。”   “他们当然有错,而且犯错在先。”   人群中一道清澈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循声看去,记者的闪光灯纷纷聚集在缓缓走出的若撒身上。   “又是她!”   “上次让昌盛栽跟头的也是她吧!”   “……”   林川望着人群中容貌艳丽,气质出众的女人,呆住了,他没想到这里也能碰见她。   “发什么愣!还不快拍!”一个男人呵斥道,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林川这才举起摄像机,重新对准焦点的中心。   若撒淡定的走向蒲曼,伸出手,眉眼轻弯:“你好,我是星原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从今天起我们律所将全权受理你跟中新医院的纠纷,我是您的代理律师。”   蒲曼愣住了,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女人突然走过来,对自己说我是你的律师,任谁都会震惊的。   她有些迟钝的握了一下若撒的手,说:“你,你好……”   “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中新医院的不法行为,我们律所会向法,院提起,诉讼。”若撒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人群有轻微的骚,动,蒲曼面色一喜,弱弱的问:“罪,罪名是什么呢?”   若撒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嘴角轻扬:“当然是盗窃罪。”   她说这话的语气不重,但潘俊的心上却仿佛有千斤重,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看着面前的女人姿态张扬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盗窃罪’时,他却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晚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瞬间感到头皮隐隐作痛。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潘俊以及他身后的几个男人,说:“据我所知,《器官捐献协议》家属是有权撤销的吧?”   潘俊喉咙一梗,陈永安几个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别太得意,不管怎么说徐子安都是自己签署协议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他,这是事实,就算你闹到法庭,也捞不到任何好处。”潘俊压低声音,愤愤地说。   “谁说我捞不到好处?”若撒勾唇一笑,说:“我不是还有你勾结法官的视频么,还有,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   “你!”他死死咬住牙,才没让后面的话蹦出来。   这时,穆得带了几个片警走上来,对陈永安那几个人说:“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永安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拷上了,活了这么久,他们哪里跟这玩意接触过,吓得腿都软了,哭丧着脸看向潘俊:“潘律师,你一定要救救我……”   话没说完,几人就被押走了。穆得看了眼正在跟蒲曼交谈的若撒,就跟着离开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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