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文森特家族”
临近中午,穆得开车送若撒回酒店。   中午,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里冒出头来,淡淡的像沾过水的颜料,慵懒的斜依在街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舒适。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看书或者喝茶,简单中透着美好。   红灯亮起,若撒盯着街角的一家花店,店门前摆放着许多新鲜翠绿的盆栽,鲜红的,粉白的,鹅黄的,交织在一起,在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街角盛放出一大片夺目灿烂的花海,令许多匆忙的赶路人眼前一亮。   穆得瞥了一眼,淡淡收回视线,不经意开口:“你认为那封邮件是梁德徐发的?”   若撒收拢散漫的视线,说:“只要我们说它是,它就是。”   穆得嘴角轻轻勾起:“看来咋俩想一块去了,这封邮件根本就不是梁德徐发的。”   若撒挑了挑眉。原因很简单,梁德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封邮件一旦被警方看到,那么他为他儿子精心谋划的一切全都将付之东流,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社会,责任感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正义,断然放弃自己的利益?这显然说不通。   但是,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由头,一个证据来证明这些意外事故不是意外,所以哪怕它是假的,也只能暂时被当作真的。   “你怀疑那个叫林川的小子有问题?”穆得边开车,边问道。   好歹也是认识七八年的老熟人了,这点了解还是得有的。   若撒抬了抬眼皮,说:“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应该跟案件没多大联系,只是单纯想要弄清楚真相而已。”   “你们之前认识?”他这才反应过来。   “不算。”她盯着前方的道路,声色淡淡:“你回去搜一下一个叫‘林川河’的博主,自然就明白了。其他的,等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穆得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把人送到后,就掉头回警局了。   叶朝依然没查出那个尾号086是谁,此刻一整个儿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怀疑人生。   显然,年纪轻轻就被誉为计算机天才的叶朝,从没经历过这种打击,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抓不住,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穆得从他面前经过,安慰似的拍了拍少年的肩:“没事,对方之所以那么慎重,就是不想让你查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叶朝一下子弹起来,直愣愣的望着穆得:“老大,我还是想不明白,梁德徐的通话记录里怎么会没有086呢?”   穆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垂眸想了想,说:“有可能梁德徐有两个手机,他就是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手机和那个人联系的,所以不怪你。”   叶朝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了,所以很快,少年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穆得忽然想起车上若撒交代的内容,赶紧掏出手机,上网查询 ‘林川河’。   这个‘林川河’果然不简单,从最近的何平生自杀案,再到近两年来大大小小的疑案,有些连警方都没想出来的问题他倒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当然,这些只有警方内部人员才能看懂,大部分网友随声附和,却也不敢把这当作是真相。   一束阳光透过窗玻璃打在他身上,穆得偏过头,侧脸轮廓衬托在阳光下,有种不真实的清俊好看。那株银杏树正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叶片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像一出肃穆华丽的音乐剧。   “十六年了。”   他想起若撒在看到这株银杏树时下意识说出来的话,琥珀色的眸子慢慢镀上了一层深邃凝重,似惋惜又似轻叹:“是啊,十六年了。”   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只是种下这株银杏树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   夜色像悬在狼毫的一滴浓墨,整片天空骤然变成宁静而幽深的黑夜。   若撒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皮肤紧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整个客厅都笼罩在蒙蒙胧的阴暗中。   城市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像一座巨型的豪华游乐场,好像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快乐,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电脑屏幕闪烁着灰白的光,下一秒,只见她戴上了那个十字架挂坠。   这枚挂坠她寸步不离随身携带了十三年,是当初加入文森特家族时,教父亲手替她戴上的,象征着她在这个家族举足轻重的身份地位。   没错,文森特集团的前身就是著名的黑手,党家族文森特,只是现如今人们只看到了他华丽的外表,不知道他的过去是在怎样的血腥与恐怖当中堆砌的。   在一个庞大的黑手,党家族中真正的掌权人被称为教父,第二把手就是法律顾问。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由国家出面对这些猖狂的违法乱纪分子进行镇,压,文森特家族并没有就此衰败,而是抓住这个良好的契机,做起了商业投资,并在短短十年内建立起了庞大的商业帝国。   但他的骨子里还留着黑手,党的血液,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角落落,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无时无刻正发生着血腥残暴的一幕,以此来进行权力地位的更迭。   若撒,表面是高高在上的法律顾问,实际是文森特家族培养的专业,杀手,专门为教父清理那些碍眼的垃圾。   一年前,私生子杜邦在家族内部兴风作浪,建立起了所谓的‘左月派’,她奉新任教父的命令对这些‘左月派’进行暗杀。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弗朗西斯,也看不惯他的诸多决策,但养父文森特临死前把家族的命运交托在了她的手上,她不得不这么做。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暗杀杜邦时,发生了意外——CL组织像是得到了密报,突然闯入,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只能跳窗逃走。   她以一步之差捡回一条命,但这场暗杀还是暴露在了CL眼皮子底下,杜邦是个gay,前后不知折磨死了多少男人,无奈之下,只能把杜邦的秘密情人推出来挡枪。   虽说事后并没有引起CL组织的怀疑,但她还是跟弗朗西斯大吵了一架,集团已经不适合从前那种野蛮的管理制度,但弗朗西斯却以为她有叛变之心,花重金雇了杀手买她的性命。   一次偷袭不成之后,她就跟文森特集团彻底决裂了,并逃到了莫里斯。   想到这里,她用手背摁了摁额头,闭上眼睛,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是谁派你们来的?”   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若撒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打量着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说:“昌盛的人。”顿了顿,想起了某个名字,问:“瑞安纳?”   两人同时一震。   她轻轻笑了,素净的脸上还是保留着明艳动人的美:“说吧,她想要什么?”   说着,她又慢吞吞坐回到地上。   两人见她什么都知道,干脆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伸出手,冷冷说:“你到潘俊律师家里拍摄的视频,交出来。”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盯着窗外璀璨的夜色,脸上浮现起诡异的微笑:“想要啊,就自己过来抢啊。”   说完,她猛然抓住身后的手,往前一拽,男人的后背‘嘭’地一声狠狠摔在墙上。   她双手在地面一拍,原地弹起,人还没起身,一脚踹在另一个准备偷袭的男人胸前。那人来不及反应,匕首坠地。若撒迅速抓起匕首,毫不留情在男人腿上一划,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的哀声嚎叫。   若撒半跪在地上,清冷的月光照在她冷漠的侧脸上,显得异常苍白。   她将匕首抵在男人脖颈间,说:“回去告诉她,除非她亲自来拿,否则她后面派来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恐惧像脖子上渗出来的鲜血一样,一点点在他眼底凝聚,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枚指节大小的十字架从她领口里跳出来,在月色中闪闪发光,像是召唤,又像是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突然一把握住了它。   若撒瞳孔猛然一缩,就像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心脏,那种感觉比她经历的任何一次追杀都要令人胆战心惊,冷汗从皮肤里渗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匕首轻轻一割,男人的断手就掉在了地上。   “啊啊!”   等若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男人的嚎叫几乎是和断手落地同时响起的。   ——   穆得从接到电话,再到赶到酒店,中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他看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轻微蹙起了眉。   夜间风大,他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帽檐轻轻遮住眉骨,露出瘦削骨立的下半张脸,身形融在疏浅的光线中,比平时多了分冷峻。若撒恍然看到了他在西西里时的样子,神秘,英俊,不可接近。   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八年前,跟他初见的情形。整个世界的光仿佛都向他一个人倾斜。那一年的穆得二十岁,已经成了国际上令众多企业闻风丧胆的活阎王,说他是阎王并不是因为他残暴,而是因为他仿佛有某种能力,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罪恶。就好像他面前摆放着一本生死簿,上面记载着一个人生前的所作所为,由他判定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她手里的酒杯,揽着她的腰身敬了整整一宴会厅的酒。   从那以后,她就顶着穆警官未婚妻的名头在商场叱咤风云,再也没人敢轻视她。   穆得来到她身边,轻轻蹲下。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绕过发隙,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带。   又是那股熟悉的清香,夹着一丝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她大脑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就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车停在楼下,钥匙拿好,直接去我家。”   说着,她手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硬硬的物件。黑暗中,他的眸光清亮。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她的身体鬼使神差的就按照他的话执行,离开之前,她回望了一眼,闪闪发光的匕首把黑夜划破一道口子,彻底没入男人的胸膛。   ——   她知道这里不是西西里,她也不再是那个有权有势的法律顾问,所以出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给穆得打电话,不管曾经的恩怨是非,关键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她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进去,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敲开他家的房门,直到叶朝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上,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抬头望了望周围的摆设,又看向面前熟悉关切的面容,一切才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里一帧帧闪现。   “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今天这是怎么了?”叶朝坐在她对面,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开玩笑似的问她。   若撒紧紧攥着玻璃杯,指节发白。她离开的匆忙,只穿着黑色T恤跟长裤,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坠垂在胸前,不时地轻碰一下水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叶朝的目光被那枚小小的十字架吸引,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好像她一直都佩戴这枚平平无奇的十字架。   起先他以为是文森特家族的信物,但之后他发现,不管是杜邦还是弗朗西斯都没见他们佩戴过十字架,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从小带在身的,要么就是哪个男人送给她的。   他个人比较偏向于后者。   “叶朝。”她抬起头,眼神中已是一片清明:“你们来莫里斯是为了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吧?”   “啊?”正在开小差的少年突然被叫名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听到后半句,直接愣住了。   若撒轻轻笑了笑,宽慰似的说:“别担心,你的老大已经告诉过我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知道自己老大性格古怪,阴晴不定,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心大到直接把这么重要的事说了出去,而且对方还是他们的死对头。   若撒目光沉静的盯着面前的少年,他五官轮廓有点西方人的深邃,琥珀色的眸子下,鼻梁高挺,一头浓密的自然卷,皮肤好到能掐出水来。像是只有在社交平台上才能看到的混血少年。   要不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跟着穆得,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又或许是天才基因作祟,导致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说话时总有种傻乎乎的感觉,否则,放到外面不知迷倒多少青春少女。   他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脸上有点为难。他想不明白,刚刚不是还一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样子吗?怎么一眨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盘问他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就连若撒自己,也对这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感到深深的茫然和无助。   当然不是因为砍断了一个人的手,而是在这件小事的背后潜伏着她无法掌控的凶猛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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