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见(二)
  大家皆是不拘小节,婆子们铺了席抬来两张矮几。几个青衣丫鬟提着食盒子要摆,徐三姑娘指挥着要什么。   “山楂留下,香橼泡茶才好。谁吃这香榧,还不拿下去。”   梁小郎一看“我说徐三妹,还不如各人拣自己爱吃的,余下就叫人拿回去。你一人挑挑拣拣的像什么,我就爱香榧”   徐三姑娘面上一红,就要去捶梁小郎。一个躲一个追,绕在众人后面。从晚玉跟前绕到贺二爷身后,晚玉和贺二爷一人拦一个,堪堪才罢。   “好妹妹,就这般吧。我们拣自个爱吃的岂不便宜的很”   五姑娘赞同,三姑娘兴致跟着道是。梁小郎犹如战胜归来的将领,胜利般的亲自从食盒里挑出一小碟香榧,郑重的摆在了徐三姑娘跟前。   徐三姑娘这厢哪里会示弱,什么缠松子、核桃酥,往梁小郎摆了一个遍,全是他不爱的。余下的人只捡一两道做做样子,晚玉随意的取了一盘椒梅。   他们俩一闹腾,晚玉就同贺二郎坐到了一处。众人皆席地盘腿或跪坐,有几个姑娘哥儿看到这边热闹,笑着过来蹭。   徐三姑娘是主人家,说要玩投壶。这举必定被梁小郎驳回,二人要开始新一轮的掐架。   “好了,不如听我的。咱们安安静静的坐着玩飞花令如何?”晚玉像是东道主的掌控局面。   几人都没什么问题,徐三姑娘只能作罢。   “春风十里百花开,这园子的花极好,不如我们以花为始。不拘什么诗词,句里有花就好。自个胡乱诌的不许,若能讲个由头出来,大家评理都说好,那也算”   说话的是英国公家的宋二小姐,宋惠。她生的素净,说话柔柔的有条理。   “由我起头,到梁兄弟这为一圈。答不上来的,只管喝酒才行”众人听了亦都觉得可。   婆子们早就端来红泥小炉,在旁候着温酒。   “花鬟月鬓绿云重”宋惠喝了一口酒,起了头来。   大家都道好,方这样才能往下接。   “花褪残红青杏小”五姑娘开口,三姑娘接了一句“人闲桂花落”   轮到晚玉平平无奇的飞入菜花无处寻,贺二郎吟的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   轮到梁小郎,抓耳挠腮,酒都喝了两口,叽歪着说不出。“梁兄弟莫不是酒喝多了,连这都想不出来”宋惠笑言。   他环顾了周边甚久,看着远处的一颗桂花,灵光一闪才憋出一句“桂花开,桂花残”让他说谁做得,有什么典故,被问住了。   “这桂花树开的好,这个由头还不行?”   宋惠摇头,徐三姑娘说太敷衍了些,这算不得什么诗。就要起哄梁小郎喝酒,大大满上一海碗才可以。   “李后主有句菊花开,菊花残。想必他也有有做一句桂花开,桂花残!”梁小郎绝不认输,仰头伸长了脖子大声道。   菊花中不就是有花一字,晚玉反应过来噗呲一笑。余下人都反应过来,五姑娘扬了茶水,徐三姑娘弄翻了盘子。宋惠笑得直不起腰,直说肚子疼。   晚玉伏在了案几上,笑出泪来。贺二郎下意识替人拍背,方伸手又收回缩了回去。扭头叫在旁候着的小丫头新上茶来。   玛瑙赶忙上前,扶着晚玉起身缓缓。   “不得行了,梁兄弟忒有趣了”晚玉起身靠在了玛瑙身上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是乐子,不罚梁兄弟了,他能诌能讲的”   话还未完,众人又大笑起来。惹着不知情的婆子们,跟着笑得欢。一时间园内全是欢声洋溢,在春光中的每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金纱,美好又无忧。   被怂恿着坐着竹轿来的昌老王妃和徐母,骤然听到大笑,不免受到感染。   人群中的晚玉尤为显眼,人和人站一起才有差距。她如霞光万道下的璞玉,平淡中让人挪不开眼。一眼觉得普通,细看不知道哪的全是好。   贺二郎的视线,紧紧咬着晚玉未曾松开过。   “这姑娘就是李家的?”昌老王妃不确定的发问。徐大嫂嫂扶着昌老王妃落轿,徐母搭着贺氏。   “正是他们家的四娘晚玉”徐母道是,徐大嫂嫂朝着贺氏挤眼色夸赞“他家都是极好的,别说老祖宗看着喜欢,连我都巴不得多几个这样的妹子来”   讨巧的话逗得俩两人乐呵,“我那有盒小物件,拿去给你们家四娘玩”昌老王妃对着贺氏道,贺氏喜得道谢。   有徐大嫂嫂凑趣,一切都显得更加欢闹起来。那边也是,等着大家再次落座。徐三姑娘不乐意和梁小郎挨着坐了,怕挨着脑子没词,嫌弃极了。   梁小郎说着徐三姑娘妨碍他,占了他这处的好风水。两人分开,一人在贺二郎边上,一人在晚玉边上,像是分着楚河汉界。   但讲到兴致处,两人又挤着凑脑袋一起说话。晚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与贺二郎之间的间隙越隔越小。   “还不知道称姑娘什么”贺二郎预演了很久,暗处捏着袖角忐忑开口。与平日的稳重不同,此刻他尤为紧张。   “贺表兄不见外的话,唤我四娘就好。家中皆按齿序来”晚玉摇了团扇扑面,微微颔额言。   “这般”贺二郎似若有所思,刚分明五姑娘叫她为晚玉姐姐,想来晚玉二字就是闺名。他心中自然记下,报出了自己的名。   “四娘不嫌弃叫我齐吉就行”贺齐吉拱了一下手。   齐吉?这名倒有些巧宗在,晚玉品了品。   这边两人在说话,徐三姑娘和梁小郎突然又不闹了,和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宋姑娘和五姑娘很有话聊的样子,时不时的笑出声。   剩下一个三姑娘,真就是坐立难安。   仆妇丫鬟,不是忙着这样就是那样,步履匆匆的。姐妹间各自玩各自的,她坐一旁,并不是十分能合拢。   五姑娘自然不会去刻意送话语让三姑娘加入,好难得的遇到一个英国公小姐聊的来,能交到手帕交她才不乐意让给三姑娘。晚玉不在意这些,哪知贺二郎是个极健谈的,甚多的想法一致,聊得甚欢。   最后晚玉、贺二郎、徐三姑娘并着一定要挤进来的梁小郎,说好了下次去踏青,方被催促着散了。   晚玉头一次觉得,还有这样舒适的日子。前世不是思量这就是思量那,病怏怏的歪着。重来一次,竟还有这般舒服的日子。由内而外散发着开心,五姑娘等人亦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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