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少年平生“
一杯兑了冰块的凉水泼到脸上,男人神经被刺了一下,勉强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东西呢?”   脑袋上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也因如此,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回过神来,虽然警局那边已经糊弄过去了,但这个新来的叫穆得的警察却油盐不进,这些天一直在偷偷跟踪,搞得他请上面的人吃个饭都得偷偷摸摸在家。   “什么东西?”他装傻充愣:“穆警官,我在家好好待着,什么都没做,大半夜一个陌生人突然来我家,对着我就是一顿揍,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她来你家都做了什么?”知道他在跟自己装傻,穆得也放弃询问了,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   “我哪知道她来我家干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受伤了,哎哟哟!你看,都流血了!”男人呲牙咧嘴说道。   “喂,这里是品尚小区223号,有人受伤了。”穆得对着电话说完,起身离开。   没想到男人一把抱住他的右腿,喊道:“穆警官,你怎么都不问问我那个人长什么样,你们总得抓人吧!”   他现在已经够烦了,跟了一周,什么都没捞到,到嘴的鸭子还飞了。一旁的叶朝弯腰捡起一个酒瓶子,在手上掂了掂。   穆得沉下气,挤出一个笑脸:“那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   “是个女人,穿一身黑,我怀疑是星原那边派来搞我的人,陈述那个混蛋!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要……”   话没说完,叶朝一酒瓶子下去,世界立刻安静了。   少年扔掉酒瓶子:“老大,现在怎么办?”   穆得叉腰,踢了踢地上的男人,嫌弃的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救护车来了。”   小区楼下,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若撒站在人群后面,帽檐遮住了眸子,一双黑瞳在夜幕下静得出奇。   男人呻,吟着,被抬上救护车。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夹克衫,五官融在清浅的光线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清俊,低头看手机。   穆得盯着聊天界面上那一条消息出神:那个人也来莫里斯了,行动时请注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抬眸向人群看去,什么都没有。   ——   第二天早上八点。   若撒在吃过早饭后,突然收到陈述打来的电话,她皱了皱眉,这么早,肯定没什么好事。   “喂。”   “姐!”电话那头爆发出一声急切的嘶喊:“你快来律所一趟吧,地址我发你。”   说话,电话挂断。   若撒并没有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而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看完整个案件的资料,才不急不徐的换衣服出门。   八月份的太阳在早上九点已经散发出阵阵炎热了,碧净的天空暗示着人们今天将是难耐的一天。   九点刚过几分,若撒已经站在了写字楼下,跟周围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一样,趁着赶路的功夫,她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案情脉络。   受害者叫何平生,幼年丧父,母亲何梅没有再改嫁,在厂里挣着一月三千的工资,独自将何平生拉扯大。据陈述所说,何平生上的这个高中并不便宜,学费一年就要一万,幸而何平生成绩优异,初中直接保送,一个月还能多出五百的生活费。   这个高中是由昌盛集团投资跟政,府合建的,校长叫吴镇明,是昌盛的股东之一,他妻子可大有来头,是如今昌盛老总的亲姑姑,手里握有昌盛15%的股份。   再回到这个案子上,殴打学生的老师叫吴正志,听名字就知道,是校长的弟弟,这也解释了昌盛为什么要极力保住一个老师。   她直接上了三楼,来到陈述的办公室。   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低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松散的发丝垂下来,挡住脸。女人穿了一条低廉的灰白裙子,一看就是夜市地摊上那种十几二十块搞批发的。   她边哭边说:“我可怜的儿子,你今后可怎么办啊……”   陈述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连西装外套都脱了,露出深色的马甲:“大姐,咱别那么早下定论,不是已经上诉了么,还有机会啊,你要相信我们的律师。”   女人一听这话不哭了,仰起脸:“我上次也相信律师,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输得一败涂地,这次要是再败了,你要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那要不这样,要是这次输了,我们律所单独赔偿你二十万?”   陈述一惊,抬起头,若撒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漠的看着他们。   “你说什么呢,别瞎胡闹!”陈述低声呵斥。   “这可是你们说的!”女人立马站起来,也不哭了,两眼放光。   陈述:“……”   若撒无语的耸耸肩。   “来来,你们办公室肯定有纸笔,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写下来,白纸黑字。”女人说。   陈述按住她随便乱翻的手,正色道:“大姐,咱们法律可没有规定败诉了,律师要给委托人赔偿这一条啊。”   女人一听,神色一变,又要开始拿腔作调。   “陈述,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这位大姐说。”若撒说着,淡定走进办公室。   关上门,办公室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两两对望,女人揉,搓着衣摆,心中感觉不安,但又想到刚才她说的话,没准她是来跟自己说好话的,一下子又挺起腰板来:“你,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若撒笑,神色不明:“当然是真的。”   女人发怵,支支吾吾道:“那就把你刚才的话写下来,要是你们败诉,赔偿二十万,白纸黑字,就是你们跑到外太空也赖不掉。”   若撒上前一步,盯着女人:“好啊,那麻烦你先告诉我,昌盛给了你多少钱?”   女人肩膀一缩,下意识往后退,没想到被对方抓住手腕,看着身量不大,力气倒不小:“你,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若撒反笑:“那我就明说了,那张体检报告,是你卖给昌盛的吧?你知不知道按照法律,你这是属于欺诈,明明接受了赔偿,还要起,诉,昌盛要是拿这点来压你,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女人被甩到沙发上,刚想反抗,又见对方朝自己逼近:“还有,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属于什么吗?属于抢劫,建议你回去问问你的儿子,法律上到底有没有规定败诉后,律师要给委托人赔偿的,相反,我们没有向你索取代理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趴在沙发上呜咽,若撒冷冷看着她哭了半晌,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   若撒退到窗边,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朝下看去,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公司楼下,男人步伐有序的朝入口迈进。   女人还跪在地上痛声哀求自己。   她走过去,将女人扶起来:“先起来,好好说话。”   女人抽泣到说不出话来,感激的看着若撒。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撒说。 ——   穆得在大堂内碰见了星原事务所的老板,两人因为案件前后打过不少交道,一来二去也熟络了。   “穆警官,这么早来有事啊?”陈述老远就看见穆得,只等走近了才迎上前。   穆得他也是因为何平生这个案子才认识的,只知道是从上面调下的,跟警局里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何平生这个案子都结案一个月了,还坚持要弄清楚真相。   “听说何梅在律所,过来找她问几句话。”穆得回答。   “那你得等等了,何梅正在跟律师谈话呢。”陈述边说,边把人带到大厅休息区,叫人上了两杯茶。   “律师?”穆得眉头一皱:“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了?我还在想实在不行就让法,院给她派一个。”   陈述笑笑,把斟好的茶放到男人面前:“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星原的案子。”他顿了顿,喝了口茶:“说起这个律师,可是我花了大功夫请来的,说不定穆警官还认识。”   说着,他睨了穆得一眼,男人脸上还是镇定自若的表情。   “我听说穆警官原先在西西里工作,这位律师也是刚从西西里回国的。”   “是么。”穆得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那条短信,讪笑道。   瞧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跟陈述道别,朝三楼办公室走去。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正对着的办公室开门了,走出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身穿通勤西装,精致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神都透着冰冷,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陡然升出一丝火花,在夜空中绚丽一瞬,随即泯灭。   两人默契的擦肩而过,向彼此的身后走去。   电梯门在他回头的瞬间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个冰冷的眼神,同时掩盖了一场荒诞的心悸,在狭窄幽暗的空间内化为一声轻叹。   穆得在泪流满面的女人面前蹲下来,轻声询问:“何梅,你知道的,那张体检报告不是本案的关键,一个被修改过的视频也证明不了什么,我要你告诉我,还发生了什么?”   女人抬起哭到红肿的眼睛,在看到穆得的一瞬间,又突然崩溃大哭:“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穆得哑然,放在膝上的手指默默蜷紧。   还是来迟一步。   穆得一脸不爽的回到车内,叶朝神情一顿,敲了敲方向盘,说道:“对了老大,你猜我刚才在车里看见谁了。”   “rose。”   叶朝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难不成她就是陈述新找来的律师?那昨晚袭击潘俊的,也是她咯?我还在想莫里斯还有谁敢这么胆大包天。”   叶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穆得心上。   “不是我说,既然大家都是一伙的,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话挑明了,警察跟律师本来就是同一战线的嘛。”叶朝语气轻快的说道。   穆得呵呵笑了两声:“你见过她什么时候跟我们同一战线了?”   叶朝:“……”   这倒是,若撒那个女人,黑白通吃,手段极其高明,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在西西里光是听名字就能让人十天睡不着觉,比起那个什么昌盛来说,简直可怕多了。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见周围景色迅速倒退,叶朝‘嘶’了一声:“又是拿视频,又是威胁受害人,难不成她跟昌盛达成了什么合作?那事情就要麻烦多了。”   穆得垂下眸子,清隽柔和的脸上多了一层医院。”   ——   若撒离开律所后,没有回酒店,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医院。她必须赶在穆得之前见到何平生。   跟她一起等电梯的还有一个平头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无视医院禁止吸烟的标志,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男人视线不停地在若撒身上游荡,一张脸在袅袅烟雾中显得越发猥琐。   两人的目的地都是四楼,短暂的静滞过后,电梯门打开,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两人当场愣住。   楼道内乱作一团,嘶吼声,拉扯声,还有求救声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糊成一团。混乱的中心是一个身穿病号服的高瘦少年,他五官狰,狞,满脸是血,脖子上青筋暴起,发了疯一样拿脑袋撞墙,几个医生护士拉都拉不住,还有身高体壮的年轻病人也纷纷上前帮忙。   随着队伍逐渐壮大,少年的反应也越暴戾,他突然一口咬住医生的手腕。   “啊!”男人吃痛叫出声,身后的人见状也纷纷松开手,没人再敢上前,只能任由眼前鲜血飞溅。   “镇定剂怎么还不来?!”被咬的那个医生吼道。   “快了快了,小李已经去准备了,这次发病太突然了,病房里的镇定剂用完了,只能去药房拿。”   然而少年的状况已经不容许再多一分钟时间的流逝,死神的镰刀正在一点点收割少年的生命,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让开。”   众人情不自禁为这道冷静凛然的声音让路,若撒穿过人群,用力扣住少年的肩胛,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终于停止自残。   少年被放倒在地,若撒跨在他腰间,摁住手腕,喊道:“绳子!”   人群愣了几秒,没人作答。   疯狂挣扎的少年一口咬在若撒手腕上,她紧紧咬住牙,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快!”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寻找绳子。少年死不松口,鲜血缓缓渗出,恍然间,她看见跟她一起上来的那个男人站在慌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冷静。   绳子很快找来,众人纷纷合力,把他的手脚捆住,一针镇定剂下去,残忍暴戾的少年一点点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护士看着若撒手腕上的伤,满怀歉意道:“真是麻烦你了,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若撒看了眼手腕内侧一圈血淋淋的牙印:“没事,不用了。”   “这怎么行,处理不当是会发生感染的。”   若撒无法推辞,只能跟着护士去处理伤口。   “你认识那孩子?”护士边那酒精棉签擦拭血迹,边问道。   “不认识,他只是我的委托人。”若撒如实道。   护士眼前一亮:“那这么说你是律师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自语道:“唉,平生这孩子是真可怜,不发病的时候要多乖有多乖,只要一发病,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说来今天也是怪,一个小时前他还问我要了纸笔,说要写东西呢,转眼就成这样了。”   “他写了什么东西?”若撒抬头。   “说是给他妈妈写的,我们也看不着。”护士答。   伤口很快处理好了,白色绷带缠绕在腕间,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若撒突然转过身,问道:“何平生住院后,有接受过全身检查吗?”   护士想了想:“倒是做过一次CT,还是一个叫潘俊的男人叫做的,检查出了心脏病,但全身检查好像没有,他一直很排斥别人碰他的身体,我们也只能遵从他的个人意愿,有问题吗?”   若撒摇摇头:“没有,麻烦你了。”   道过谢后,若撒朝病房走去,药效发作的平生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听医生说药效时间是两个小时,她便一直坐在走廊外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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