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有的放矢
【昆仑山】
洛、温两人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不死树。
来到神树附近,便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闻的人想作呕。
洛青栀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口鼻,温子然面不改色。
沼泽里散落着些许小水洼,水洼里的水已经被人血染成了红色。
土壤也被血水浸的发黑,周围遍布残缺的尸体。
许多头和身子已经分家的尸体,头颅表面的肌肉组织已经被神树分泌的粘稠汁液腐蚀,裸.露出白骨,头骨里嵌着粉色的脑花,失去依附的眼珠滚落在地。
洛青栀无意中与那陷在泥里的眼珠对视,感觉那完全不像是死人的眼神,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和凶恶,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神树的胃口刁钻,不只对脑花和眼珠不感兴趣,似乎对内脏也不感兴趣,所以周围堆积了很多被消化一半的内脏。
不死树原本三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但是现在由于有了充足的养料,竟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结了数十个神果。
果子早就被栽种神树的男子尽数摘去,一个不剩。
洛青栀抱怨:“那人居然把神果全部摘光了……”
温子然平静道:“别慌,再找找。”
洛青栀随即御剑飞到枝头,用手扒开叶片,耐心找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这最后的一个神果被叶片“保护”的实在太好了,所以才得以幸免。
洛青栀拿剑斩断果蒂,然后用裙子将果子兜住。
她带着果子飞下来,得意的拿给温子然看:“师父,我找到了!”
“幸亏还有最后一个。”
“我们快回去救洞庭仙子吧!”
“好。”
洛青栀突然想起什么:“那这不死树,应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它很快就会因为没有养料而干枯,我们无需做什么。”
得知从此世间再无不死神树,她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洛、温两人随即离开了沼泽,这时,洛青栀突然感到足部一阵剧痛,就像被火烧一样。
她突然坐下,尖叫一声:“啊!”
温子然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将头埋在怀里,因强忍疼痛语气中已是带着哭腔:“我脚疼!”
温子然这才注意到,她的鞋底已经被腐蚀的所剩无几,足衣被鲜红的血迹浸透,粘在烂掉的皮肉上,密不可分。
他寻思着定然是方才在沼泽里的时候,她的鞋底沾上了神树分泌的汁液。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水帮你洗洗,不然汁液会继续腐蚀皮肉的。”
他说完便接过洛青栀随身携带的水壶,去溪边取水,拿给她清洗伤口。
洛青栀咬牙将粘在皮肉上的足衣一把撕下来丢在旁边,闭上眼睛,猛的将清水倒在脚上。
“滋滋——”铁板煎肉般的声音。
她将血迹和残留的汁液洗净后,足部皮肤凹凸不平,某些腐蚀严重的地方的皮肉明显可见薄了不少,足骨若隐若现。
换作寻常的女孩子定是疼的嗷嗷直叫,可她怕师父担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曾叫唤,只是闷哼了几声。
洛青栀正委屈,这时她注意到毫发无损的温子然,不由问道:“师父和我一起去的沼泽,可您为什么没事啊?”
温子然想了想,给出了一种他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大概是神树分泌的汁液不会腐蚀仙吧。”
“可是我也已经修的仙身了啊!”
“可能是因为你目前的修为还不够吧。”
洛青栀疼的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温子然表情依旧淡漠,可语气中已经透着关切:“你还能走么?”
他这么一问,洛青栀更觉委屈,也不回答他,撅着嘴,赌气般的摇摇头,然后将脸扭到一边。
温子然见她跟小孩子一般使性子,轻轻叹了口气:“唉……真拿你没办法。”
只见面前之人蹲下.身子,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心砰砰直跳,脸羞的通红,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痛楚,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说起来他们是师徒,师父照顾徒弟本是理所应当,可相处时她却经常感到害羞。
要是他只是她的师父,不是琼华掌门,该有多好。
可他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他更是天下苍生的守护者。
原来,喜欢的第一反应竟是自私的想要占有……
他说人活着不能抛弃责任,那他对她是不是就像他守护的苍生一样,只有责任呢?
考虑到小徒弟受伤,温子然带她到附近的客栈暂住一晚。
由于在出门前就考虑到了各种突发.情况,所以他有事先准备好各种疗伤的仙药(例如琼华特制的复伤霜),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温子然将复伤霜拿给小徒弟,此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
洛青栀记得小时候受伤,姐姐给她涂过捡来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非常疼,令她印象深刻。
因此她涂药之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意外的是,复伤霜敷在伤口上非但没有造成刺激,那种冰凉的感觉反而很舒服,减缓了疼痛。
敷完药,她原本想早些就寝,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得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
她索性爬起来,披上披风去了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望着星星发呆。
“你睡不着吗?”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
言毕,白衣仙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她下意识侧过身子看了他一眼:“是啊,师父,你也睡不着吗?”
“嗯,你的脚还疼吗?”
“多谢师父挂念,已经好多了。”
“那为什么睡不着?”
“徒儿……徒儿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何事?”
少女双手抱在胸前,将头埋在怀里,一脸愁容:“其实是想起白天在不死树附近看见的场景,觉得有些恐怖罢了。那些人好可怕,他们为什么……就那么残忍呢?不知道那个男子是用了多少人血去灌溉,不死树才能长的这么高大……我还记得当时,那些眼珠直勾勾的瞪我,我好害怕,我总感觉他们的灵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找我,因为我也摘过在他们的血肉滋养上长出来的果子……”
无端的信任感驱使她不由自主的向他吐露心声。
温子然这才明白小徒弟心情不好的原因。
以前他总希望让小徒弟在自己的保护下长大,不用过早的接触到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
现在看来,刻意的保护只会让她失去承受能力。
单纯有时候并非是坏事,但有时会让人丧失趋利避害的本能。
温子然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所以只是告诉她:“如果那些人真的有灵魂,也是会去找害他们的人,不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
“是的,让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形越来越少,也是为师的责任。”
“所以找到望舒剑,网敷妖界就是师父的责任吗?”
“对。”
“那望舒剑的宿主是谁啊?”
洛青栀突然想到,若是没有能驾驭这把奇剑的宿主,就算找到了剑也没用。
“是护教韩菱纱,可她失踪而已很久了。”
“如果我们找到了望舒剑,可却找不到它的宿主怎么办?”
“只要护教还活着,就不会找不到,除非世间再无此人……”
“万一护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封印仪式怎么办?”
“万一真是那样,望舒剑也会替自己找下一任宿主。”
洛青栀听他这么说,便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可她依旧好奇: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做望舒剑的宿主呢?”
温子然很认真的回答:“望舒是神话传说中为月驾车的女神,望舒剑更是阴柔之美的象征。所以能驾驭这把奇剑的,必然是具有阴柔之美的女性,还得获得望舒剑的认可才行。”
洛青栀想起上课的时候曾听智恒讲过:无论是曦和还是望舒都无法脱离对方单独存在,曦和象征着阳刚之气,望舒象征着阴柔之美,无论是阴盛阳衰还是阴衰阳盛都会过犹不及,唯有阴阳相辅才能使双剑的威力倍增。
曦和剑的宿主是师父,如今望舒剑的宿主下落不明,不知道将来是谁,有幸能驾驭这把奇剑,配合师父拯救苍生呢?
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一定是那个配站在师父身边的人。如果这个人不存在,封印仪式又该怎么办……
次日早起出门时,洛青栀原本还想拿受伤当借口,缠着温子然抱她,可敷药之后一夜之间就已痊愈。
虽然站立时足底还是有轻微的疼痛,但毕竟可以下地行走。
她再也没有借口。
早知如此,她就故意不敷药了,这样或许……
【洞庭湖】
洛、温两人带着神果赶到,洛青栀扶着洞庭仙子,将神果的果汁挤出来喂到她嘴里,救活了洞庭仙子。
洞庭仙子睁开眼睛,依旧美的难以言喻,只是看起来很是憔悴。
她清澈的双眸就跟湖水一般,干净的容不下一丝杂质,和先前绰影假扮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洛青栀高兴的抓着她的手:“仙女姐姐,你醒了?”
洞庭仙子对此感到唐突:“恕小仙冒昧,请问你们是?”
洛青栀很是热情:“我叫洛青栀,那位是我师父,琼华掌门温子然。”
洞庭仙子柔声道:“原来是温掌门,小仙这厢有礼了,多谢这位姑娘和温掌门的救命之恩。”
温子然道:“仙子不必言谢,琼华弟子向来以扶危救难为己任,何况我此次携小徒前来,也是有事请教仙子。”
“是什么事呢?还请温掌门示下。”
“之前韩菱纱护教可是有来找过仙子?”
洞庭仙子重伤初愈,人还不清醒,她使劲在大脑中搜索相关记忆,然后将当时的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了师徒二人。
五年前,琼华派的韩菱纱护教来洞庭湖寻铸剑材料的时候,得到过洞庭仙子的帮助,两人因此相识,并且颇有些交情。
后来,韩菱纱的徒弟杨世千背叛师门,勾结魔尊,想要拿假的望舒剑调换真剑,被韩菱纱发现,于是杨世千伙同魔族的人想要杀人夺剑,因此韩菱纱带着望舒剑来寻求洞庭仙子的帮助,委托仙子帮她把剑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等某天琼华派需要它了,再告诉掌门望舒剑的下落。
从那以后韩菱纱就失踪了,洞庭仙子再也没见过她,准确来说是任何人都没有再见过她。
韩护教来找过洞庭仙子的事情很快传到魔尊的耳朵里,洞庭仙子刚藏好剑,百澜便带着手下来闹事了,他逼迫洞庭仙子说出韩菱纱和望舒剑的下落,仙子不从,百澜便放毒液将这里变成了一潭死水,还重伤了她。
“望舒剑属阴,所以我把它藏在昆仑山山顶的寒冰洞里,洞中寒气甚重,寒冰千年不化,对保养望舒剑亦有好处。”
温子然闻言道:“那个藏望舒剑的寒冰洞具体是在什么位置?还请仙子相告。”
洞庭仙子解释道:“就算现在拿到手,也无法发挥作用。当年韩护教为了防止望舒剑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用最高的禁术为其加注了封印。”
洛青栀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封印呢?”
“需要找齐五种元素,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最后一种在一个超出六界的地方。而那五种元素具体是什么,护教并未告诉小仙,她只说有缘人自能寻得。”
洛青栀追问:“何谓超出六界的地方?”
洞庭仙子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温子然已经下定决心,哪怕上天入地,他也要找齐那五样元素,解开望舒剑的封印。
他从前和韩护教也颇有些私交,所以不希望她发生不测,但如果真是那样,也只能为望舒剑寻找下一任宿主。
只是小徒弟……
温子然突然唤她:“青儿?”
“怎么了,师父?”
“我已决定要去找齐这五种元素,此去路途艰辛,搞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为了苍生,为师自是义不容辞,可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你跟着受罪,我送你回琼华吧,然后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青栀打断:“不!师父!你不要赶我走!你以前就经常出远门,把我一个人丢在琼华宫里,青儿经常几个月都见不到你。那个时候……我好想你,现在你又要拋下我一个人了吗?青儿已经没有父母了,因为有师父,所以琼华宫成了我的第二个家,可要是师父不在,那里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虽说洛青栀跟在他身边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这番话却莫名触动她衷肠。
温子然闻言动容,却板起脸:“听话,此去真的很危险……”
洛青栀振振有词:“那如果是换了我必须去面对这些,你会丢下青儿一个人吗?”
温子然无奈,既然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又有什么理由赶小徒弟走呢?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洛青栀自然清楚想要跟他提要求,说什么样的话最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