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纭缓过气之后，去小区边上的菜场和超市采购食材。 　　今晚设计的菜单是：虾仁烩豆腐、清蒸鳜鱼、荷兰豆炒腊肠、番茄丝瓜汤。 　　该是符合顾叔叔的清淡口味了。 　　回顾叔叔家自学了一会儿英语，到了四点半，把菜都切配好，用电饭煲煮上饭，给顾叔叔发去信息： 　　【请问您大约几点回家？】 　　五点半，池纭把今天的账都记好，结算了一下，现在顾叔叔总共欠她527.9元。 　　手机还没有动静，电饭煲倒是“滴”一声响，她打开来看，一锅饭散发出浓郁的糊味。再一翻，底上还是一层厚厚的锅巴，焦黄焦黄的。 　　天啊…… 　　怎么办？ 　　这电饭煲是坏的吧？ 　　可不是她弄坏的，她赔不起…… 　　还来得及重新煮一锅饭吗？ 　　手机屏幕忽而亮起，池纭打开，看到四个字：【二十分钟】 　　天要亡我！ 　　池纭暗暗惨叫一声，赶忙烧菜，可是心里七上八下，身体也不听使唤，手忙脚乱的。 　　五点五十五，刚在餐桌上摆好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玄关传来电子锁的机械声。 　　她急忙摸一摸低低的盘发，将碎发全都夹到耳后，调整好口罩，理理身上的宽松的白衬衫和黑长裤，端正站立，迎接顾叔叔。 　　随着大门开启，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挺拔，一套黑色西装被他撑得平整妥帖，显得肩宽腿长。 　　他不发一言弯腰换鞋，头发乌黑浓密，顺着一道笔直的发缝二八侧分，造型英朗。 　　他在讲电话，沙哑的嗓子，极凶的口吻：“人是从你的地盘出去的，我不找你找谁？如果被我发现你把人藏到那个鬼地方，我会铲平它！……悬赏的事暂时不考虑，继续给我暗查，把人全须全尾找到，我必然会重谢。” 　　挂了电话，他脱去外套，一把扯下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慢慢向池纭走去。 　　狠厉的神情，逼人的气势，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池纭后退两步，低垂着头不做声。 　　顾兼闻到浓重的伤筋膏药味，他看着跟前的女人不由皱眉。 　　她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口罩使她的脸被遮去一大半，看不清样貌，只知道皮肤很白，年纪应该不大。 　　但还不至于能叫他一声“叔叔”。 　　他率先问候：“你好。” 　　她不答。 　　没礼貌。 　　顾兼失去耐心，绕过她走到沙发边，将西服抛到扶手上，脱下手表，连同车钥匙一起放到茶几上，解着衬衫袖扣问道：“饭做好了吗？” 　　池纭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好了……就是……饭……”边说边急匆匆往厨房跑。 　　顾兼跟在她后面，她察觉到，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瞪着他。 　　一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漂亮是漂亮，但眼神恐怖，像个鬼娃娃。 　　顾兼联想起这怪女人昨晚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那头乱叫的事。 　　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不敢与她对视，一侧身走过她，她却又连连退后避让，硬是要同他保持距离。 　　拿了瓶气泡水，顾兼转身回客厅，靠在吧台上一口气喝下半瓶，看到摊在台面上的册子写着：【顾叔叔欠527.9元！】 　　他何时背上债务了？ 　　行啊，等下连同工资一起结算给她。 　　然后让她赶紧搬走。 　　那双眼睛叫他心烦，他不想再看到。 　　不止眼神，她整个人都是莫名其妙的。 　　拿出手机，他发消息给韦英：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住家保姆。】 　　韦英：【叔啊，怎么了这是？】 　　顾兼：【不合适，辞了她。】 　　韦英发来语音：【叔，别呀，就算给我个面子，那位阿姨是我朋友介绍的，说是性格特别好，还会烧一手好菜，她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好歹给人一次改进的机会嘛。】 　　顾兼皱眉，一番话说得他更不想要，这小子交得净是些狐朋狗.友，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 　　顾兼：【背调做过没有？把她的履历发给我，现在。】 　　韦英还是语音：【叔啊，我求求你了行不？你可别为难我了，你开的条件我都答应了，最近我都有在好好上班，你要是耍赖，那我班就不上了啊！】 　　竟然敢威胁他，臭小子！ 　　本以为对于他开出的条件，韦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真会答应下来，乖乖回了公司上班。 　　搞得他这几天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地应付这个祖宗，帮着他熟悉业务，为他组饭局，带他认识客户，结交同仁。 　　忙完一天，回家还要面对一个怪女人。 　　是想逼死他吗？ 　　“顾先生……” 　　怪女人端着一碗饭出来，声音有些发颤：“您看看这菜合不合胃口？” 　　顾兼扫了一眼，冷冷道：“还是太油腻。” 　　再清淡就是水煮了…… 　　池纭不敢忤逆，“哦，还要再清淡些对吗？好，我知道了。” 　　顾兼：“会不会西餐？” 　　池纭一怔，老老实实答：“不会……但我可以学。” 　　“学要多久。” 　　“……很快的。” 　　“很快是多久？” 　　池纭没有概念，保守估计：“可能要半个月……或者一个月……” 　　“可能？” 　　“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 　　顾兼抱起手臂，“这碗饭不是盛给我的吗？” 　　池纭局促不安地捧着碗，支吾道：“顾先生，不好意思……” 　　“说。” 　　“饭烧糊了……” 　　顾兼点点头，讥诮地重复一遍：“糊了。” 　　“电饭煲好像坏了……”池纭抿住嘴唇，怯怯看他。 　　他皱眉，像是有意躲避她的目光，起身走进厨房看电饭煲。 　　“煲仔饭模式。”他点点屏幕。 　　“怎么会……对不起。”池纭认错：“这个电饭煲我不太会操作。” 　　谦卑的态度让顾兼烦躁，“家政是照顾人的工作，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连常识都没有，你做什么家政？还有，为什么戴口罩？” 　　女人低头，没有反应。 　　“我在和你说话！”顾兼声音愈发沙哑，格外可怖。 　　池纭害怕，退后半步贴到墙上小声道：“顾先生，我想辞职……对不起……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正中下怀。 　　公司里什么人他没有见过，占着位置毫无作为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把他们搞走，他有的是经验。 　　“好，多结两个月工资给你，加上欠你的钱，算好报个数字，现金还是转账？” 　　池纭想了想，“我才做了没几天，您给我一千五就行，打银行卡里好吗？稍等一下。”她脱下围裙放到吧台上，小跑着回房间。 　　这么麻烦。 　　顾兼板着脸看向餐桌，菜倒是很香，煲仔饭也很香。 　　他很喜欢吃煲仔饭，米饭就该硬一点口感才好，软饭有什么好吃的？ 　　刚迈步欲坐回桌边，不想围裙的魔术贴粘到他衣服上，被他一扯，自光洁的台面滑下，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什么东西？ 　　顾兼弯腰捡起围裙，看到地上趴着一部手机，拾起一看，屏幕摔碎了。 　　手机是很老旧的型号，按原价赔她也没多少钱。 　　“顾先……生……” 　　女人走出来，见他拿她的手机在看，一下呆住了，一副想拿回手机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手机被我摔坏了，一起赔给你，多少钱？” 　　他边问边划了一下屏幕，发现手机没有锁，一下进入短信界面，让他看到她和“顾爷爷”的聊天内容。 　　真是不错。 　　他现在成爷爷了。 　　要是真有这样的孙女，他可能会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