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后一次
  池纭醒时厚重的窗帘隐约镶着一圈金边,她被那人从身后抱着,两人弯折出同样的姿势,严丝合缝地密密贴合。   “醒了?”他很警觉,声音如纯酿,有些醉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随后是湿滑感,手也极不安分,池纭挣开他,“我要走了,你别跟着我。”   顾兼坐在床上看她穿衣起身,眼神落寞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在她走出去时,摇着尾巴叫了声:“给你准备的衣服在外面。”   听到她回:“谢谢。”等了一会儿,果然她又道:“请问门怎么开?”   他笑,扯起浴巾系在腰间,走去门口又轻轻贴在她身后,自觉像是一个痴汉。   她已经穿戴整齐,酒店制服裙上是一件雪白的针织衫,乌黑的长发束着低马尾,背影又纯又欲,   顾兼伸出左手打开锁,却握着门把不放,把她圈在怀里,“我等你改变主意。”   池纭垂眸瞄了眼他指根的一圈浅色凹痕,声音轻而坚定,“不改。”   顾兼沉默,松开手,她推门走出去,始终不曾正眼瞧他。   心是真的硬,对他狠,对她自己更狠。   顾兼怀里空落落的,平白生出寒意,他抱臂倚门,目送她进电梯,尔后关上门,回房点了一支烟,皱眉看向窗外。   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一个会那样想家的女人,不该跟着他漂泊流浪。   池纭回行政酒廊时沈芊也在,一看到她就急急跑来,把她拉进走廊尽头的小仓库里,问她:“你怎么回事?!手机一整夜都关机,失联了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池纭讷讷的,“碰到一些事,说来话长。”   沈芊抿着唇看她,目光炯炯,口气像个大姐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池纭摇头,“没有。”   “不说老实话!我都知道了,你还瞒我!你碰到坏人了对不对?”沈芊义愤填膺,两只爪子把池纭的手臂给捏得生疼,“昨晚警察都来了,动静可大了!”   “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池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手机没电了,警察是不是联系不上我,主管呢?她找过我没有?”   沈芊抓过她的手机,插上墙根的充电器,一边和她说:“有郑经理出面处理这件事,主管还能算你旷工?至于那臭流氓,醒过来对警察说是一场误会,然后就被他的朋友给架走了。”   池纭:“什么样的朋友?”   沈芊:“四个男的,西装革履的,看起来那臭流氓挺有来头。他估计碍于身份吧,不敢宣扬,被打惨了也忍气吞声,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真是做戏做全套。   一个啤酒肚大花臂的男人,会用西装革履的手下?这场英雄救美的演出,服化道未免也太刻意了……   池纭默不作声,沈芊拉拉她的手,“小纭,你是不是也有怀疑?”   池纭一怔,“你,你怀疑什么?”   沈芊忿然道:“我怀疑酒店在捣鬼!上次纪总的朋友闹出丑闻,他想让那件事消散得干干净净,所以设计了这一出来吓唬你,想把你逼走。”   池纭:“怎么会……”   沈芊很自信自己的推理:“怎么不会!你不要他们的赔偿,不肯和解,万一哪天反悔了,找他们麻烦,这不是隐患嘛!等把你逼走,你再闹腾,他们就能说你是因为对酒店怀恨在心而诬陷的。”   池纭:“可他还升了我们的职。”   沈芊一跺脚,“啊呀,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还要千恩万谢呢!”   池纭笑着摇摇头,“别胡思乱想的,没有你说的这样复杂,人家纪总哪有闲工夫给我们这种小人物挖陷阱,真要辞退我,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何苦大费周章的?”   沈芊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又看她思路清晰,精神稳定,松了一口气,“小纭,你真的没事哦?如果有不开心别憋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你可以对我倾吐倾吐,我做你的垃圾桶。”   池纭拥抱她,“谢谢你,阿芊,我真的没事,放心,快回去上班吧,赚你最爱的钱钱去。”   沈芊走后,池纭蹲到墙角。   小仓库不到5平米,除了货架还停放了一辆布草车,逼仄的环境让池纭感到安心,手机有足够电量开机,她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回电话、回消息。   平时并不熟稔的同事,纷纷发消息来问东问西,假借关心之名,行八卦之实,池纭耐着性子各种报平安,花了好一会儿时间。   探听的话术五花八门,她给出的说辞千篇一律——心情不好,躲起来睡了一觉。   方敏收到回信后拨电话过来,“小月,你确定没事吧?我是今天一早才知道的,监控视频我都看了,救你的那个人……他怎么又回来了?你原谅他了?”   池纭:“我没事,敏敏姐,等他退房,麻烦和我说一声好吗?他答应了我的,说他再不会来了。”   方敏叹息,“傻姑娘,男人的话能信吗?”   池纭:“最后一次吧……”   挂了电话,听到外面响起高蓉和唐田的声音:   “看过视频没?她自己撅起屁股对着人家,好不要脸,人家碰她一下,她隔了几秒才躺到地上搔首弄姿,演技实在堪忧。”   “是啊!估计看到那个男的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就想趁人家喝醉讹人家一笔钱,走廊版的仙人跳,哈哈哈,那个酒鬼真倒霉……”   “后面冲出来的帮手鬼鬼祟祟的,蒙面大盗一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保安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种人也能放进来。”   “估计是她偷摸着领进来的野男人。”   “也有可能她靠色相买通了小保安。”   “真的是骚.浪贱,没见过这样的,才十八岁,估计从小就不学好,很早就出来混社会了,女阿飞一个!”   “就是,酒店招人门槛越来越低了,咱这儿又不是夜总会,净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样下去早晚把牌子给做坍了。”   池纭许是蹲久了,腰酸腿麻,头晕目眩的,她索性挨着墙坐到地上。   算准了以那人与纪总的关系,不至于让她因为昨夜的擅自离岗而丢了工作,可千算万算,还是算有遗策,防了君子,难防小人。   真没想到这件事如罗生门,演化出这许多版本,竟有人会指责她蓄意勾.引……   可为什么每个版本都对她充满恶意?   亏她还与虎谋皮,一心想赶那个人走。   却不知背后有这么多人都在逼她走,千方百计污了她的名声,一盆盆脏水泼得她一头一脸,任人说三道四,她却无力辩驳。   要是再多几只苍蝇来叮她,那她永远都干净不了。   那就走好了,一了百了。   早知如此,就不和他如何了……   真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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