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只是想见你
  池纭回到出租屋补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踏实,眼前如播放黑白电影,深深浅浅的灰色遮天蔽日。   半梦半醒之间,她跪在地上,不停洗刷着一块乌黑地砖,想让它变回雪白,把自己弄脏了也在所不惜。   可有些污渍一旦染上,水洗不消。   她是如此,他也是。   手机铃响起时她正犯迷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把手伸到面前看,总觉得不干净。   电话是从行政酒廊的座机打来的,她接起,“你好。”   是惠惠的声音,“小月,上次和纪总同来的那位先生找你。”   池纭木然眨了眨眼,“可是我不在啊……”   惠惠:“所以他让我联系你,说想和你通话。”   池纭缓缓坐起身,“他在旁边?”   惠惠:“是。”   池纭到底还是软弱的,又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答应道:“那好吧。”   惠惠:“稍等,我把电话给他。”   片刻后,真是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手帕收到了,你费心了。”   池纭语气淡淡:“应该的。”   “我问过你领导,你大后天有班,到时和我见一面,可以吗?”他今次接话很快,语速也急,气势汹汹的。   池纭打官腔:“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兼已见识过这套,节奏分毫不乱,“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见你。”   嗓音醇厚,极富磁性,熟悉又陌生,池纭回想那不堪的一夜,还是没能将二人关联起来。   因为他们在她脑海里都不完整,她从不曾看清楚他。   她直截了当,“我不想见你。”   那边沉默一息,“你知道了,那夜是我。”   池纭的心忽的一绞,弓起身体紧贴住大腿,人蜷缩得如虾米。   可他一呼一吸近在耳畔,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是能抽干小小房间里的空气,让她窒息得快要失去意识。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不求你原谅,就想你知道,我很后悔伤害了你,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以后……”   池纭再抑制不住情绪,哭着打断他:“以后请你不要再骚扰我的工作和生活!你的代言人罗院长当时说了的,我的这一诉求可以被满足,你要耍赖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骗我?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顾兼:“没有,没有要骗你。”   池纭:“那就请你说到做到!”   他还是一样的果决,很快接话:“明白了,我会离开酒店。”   电话被挂断,一切戛然而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纭愣愣看着手机。   她不太掉眼泪,正想好好大哭一场,可因为对手突然叫停,瞬间就出了戏。   又像哭着要吃糖的孩子被塞了一大块棒棒糖在嘴里,情绪都堵在心口,让她憋得慌。   “卑鄙无耻!”   她气得把手机砸在床上,倒头又睡下。   当夜收到方敏的信息:【他退房了。】   池纭回复【谢谢】,拥着被子继续睡觉。   梦境愈发纷乱,像没有信号的老旧电视机,屏幕上一片雪花,失去了灰色的柔和,黑白都很刺眼。   可男女关系非黑即白,灰色是泥浆水,好和坏都不够纯粹,除了蒙蔽自己,别无他用。   ——   三天后是光棍节,一个可歌可泣的日子,老天降下入冬后的第一场雨,十分的应景。   傍晚时分纪辰风打电话给顾兼:“你小子人呢?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人去楼空了?今晚我组了个局,‘相信爱情’派对,来不来?活动内容很他妈适合你这条金棍。”   主题当中两个字他说得特别响,伴着淫邪的笑声。   顾兼揉了揉额头,“不来。”   纪辰风:“来嘛,那为你改成正规局行了吧?就安排在行政酒廊,我打听过了,你的老相好今天上班,喝完酒正好带她重温旧梦,房给你留着呢。”   顾兼手一顿,眉心皱得死紧,“要聚就去你的金窝,不然免谈。”   纪辰风大喜,“呦呵!开窍了!看来小兄弟今晚要彻底放飞了哈哈哈,一言为定,晚上见!”   挂上电话,心中烦躁难安,顾兼看眼时间,联系阿齐,在薄薄的羊绒衫外加了件米色风衣,戴上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就出了门。   阿齐看到他吓一跳,想着他这身打扮,莫非又要去捉奸?   到达双子星大酒店,顾兼到前台领回了2088房卡。有了这张通行证,全酒店出入无间,畅通无阻。   行政酒廊里灯火辉煌,布置高雅精致,气氛宁静祥和。他站在门口,如同古代人严守男女大防,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很快有服务员注意到他,上前问候:“先生您好,请问是来用餐吗?”   顾兼:“这里晚上有活动吗?”   那小姑娘长了一张秀丽的瓜子脸,和池纭差不多高,她笑容亲切,声音甜美,“先生,这个节可能不太适合搞活动。”   顾兼点点头,“打扰。”   他终于放下心,转身匆匆离去,进了电梯还在鄙视自己犯傻,在摁下关门键后听到一声“等等”,他又摁下开门键。   进来一个男人,喝的是白酒,浓烈的气息秒杀一切洋酒,将国威彰显无遗。   顾兼退后一步,这时又进来一个女人。   “先生下午好。”她微微弯腰,垂着眼帘殷切地打招呼,声音柔得像水。   是她。   顾兼顷刻间浑身发麻,整个人如被美杜莎变作石块,稍一动就会碎得稀烂。   她转身面对电梯门,摁键后站定不动,制服套装十分修身,衬衫在她柔韧的腰肢处收得窄窄,而包臀裙下的弹性一目了然,曾被他架在腰间的腿玉锥一般长而直,高跟鞋严丝合缝地裹着她的双足。   铺在枕头上如藤蔓般的长发,此时低低地盘在蝴蝶结之下,一丝不乱,显得很端庄。   最好别人都只能看到她端庄的一面,他自私地想。   虽然她与他已没有任何关系。   她到十七层下,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那醉酒的男人伸手扒开门,也走了出去。   顾兼看着唯一亮着的B2按键,继续石化着,直到电梯门彻底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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