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馆里聊太久终究不好，男孩主动提出带他们去他居住的地方。 　　 　　他走在她们面前，突然回头问道：“你们都叫我小煜，这是我以前的名字吗？” 　　 　　白雨薇和妈妈狠狠地点了点头，“你以前的全名叫做白煜，这是你爸爸为你起的名字。可惜你爸爸前几年得了重病，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快要断气的时候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想要再见你一面。” 　　 　　妈妈说着，又哽咽了起来。如果能够早一些找到他多好，他就不会受到这么多磨难，丈夫也不会带着遗憾无法瞑目。 　　 　　“虽然现在听着有些不习惯，但我会慢慢接受这个名字的。你们继续叫我小煜吧。” 　　 　　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白煜所在的房子。 　　 　　房子在街角的一个拐弯处，是一座老旧的小洋房。墙壁上被涂满了各种凌乱的涂鸦，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二楼的阳台上种着几盆仙人掌，白雨薇猜想弟弟应该住在二楼。 　　 　　他小时候就喜欢种仙人掌，大概是这种植物好养活。 　　 　　以前弟弟养过很多宠物，但全都活不过一个月，就连最好养的乌龟也给他养死了。 　　 　　养不活宠物，他就养植物。结果，花花草草到了他手上，不出一星期也都夭折了。后来白雨薇见他太过沮丧，给他带回来两盆仙人掌，没想到他竟然养活了，后来还分出很多小盆来。 　　 　　白煜用钥匙打开了陈旧的铁门，邀请她们进去，“你们进来吧，家里有点乱，你们别介意就好。” 　　 　　这个房子的采光和通风都不太好，房子里充斥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外面天光大亮，屋子里却十分阴暗。 　　 　　白煜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屋子里的光线才明亮起来。 　　 　　如他所说，屋子里确实十分凌乱。沙发上推着一堆衣服和玩具，地板上也随处可见小孩的各种玩具。 　　 　　“你们坐一会儿吧。妈妈准备下班了，大概还有半小时这样。” 　　 　　“她下班的时候会顺便去幼儿园接弟弟回来。” 　　 　　白煜说着，朝厨房的吧台走去。“你们要喝果汁还是白开水？” 　　 　　白雨薇怕他麻烦，赶紧说道：“给我们倒一杯水就可以了。” 　　 　　妈妈打量着这间老房子，眼里的疼惜和愧疚更深了。 　　 　　白煜端着水杯过来，放在了茶几上。“你们能再跟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的那双眼睛生得十分好看，澄澈干净，瞳仁像上好的黑玉。 　　 　　这些年来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是看着他的双眼，却依然那么干净透明，好像不经世事一般。 　　 　　白雨薇心里既慰藉又觉得有些酸楚。弟弟还是像从前一般纯净善良，即使受到了很多不公和磨难。 　　 　　他没有变得愤世嫉俗，也没有心灵扭曲，这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当他用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似乎都让人无法拒绝。 　　 　　妈妈很高兴他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情，开始跟他絮絮叨叨起来。 　　 　　他安静地听着，有时候会提出一些问题。 　　 　　他们正说着话，门口便传来一阵尖细的女声，“安德烈，过来帮我搭把手！” 　　 　　“抱歉，你们等会儿。”白煜说完便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的养母一手抱着一个男孩，一手提着一个女士包包和一袋蔬菜，站在门口玄关处换鞋。 　　 　　“你带朋友回来了？怎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养母看到屋里坐着三个女人，但她有些近视，看不清她们的穿着打扮，还以为养子带了女同学回来。 　　 　　白煜不知怎么跟他养母解释，只能先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往厨房走去。 　　 　　等养母抱着小孩走近一些，看到白雨薇她们，脸上流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 　　 　　白雨薇跟妈妈赶紧站了起来，向她介绍她们的身份和来意。 　　 　　白煜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养母，等待她的回应。 　　 　　“安德烈，你先带弟弟出去玩一会儿，给他买点吃的，他刚才就闹着说肚子饿了。” 　　 　　白煜听话地抱起弟弟出了门。 　　 　　养母要她们证明自己是安德烈的家人，她谨慎打量着眼前的白雨薇和她妈妈，发现安德烈的眉目之间跟她们确实有一些相似。 　　 　　妈妈从包里拿出了白煜的出生证和户口簿，还有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白煜小时候的独照。 　　 　　白煜的照片从出生到七岁之间的都有。 　　 　　养母看着那些老旧的照片和她们的证件，不得不相信她们确实就是养子的家人。 　　 　　隔了这么多年，她们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就算是养条狗，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也该有了感情。 　　 　　何况安德烈确实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虽然她对他谈不上有多好，特别是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后，对他更是冷落疏远。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她做不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况且，他们的生活那么艰难，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着，为了能够吃饱穿暖已经耗费了她绝大多数的精力和时间。 　　 　　安德烈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似乎有种天生的共情能力，能够体谅她的苦楚。 　　 　　所以，她也就得寸进尺地压榨着安德烈的存在价值，渐渐变得更加心安理得。 　　 　　就像现在，安德烈的亲生母亲和姐姐找上门来要带走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能从她们身上拿到多少补偿。 　　 　　她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不能怪她自私无情。 　　 　　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从她们的穿着打扮和谈吐上知道她们并不是像她这样穷酸困苦的人。 　　 　　毕竟她养育了安德烈这么多年，即使叱骂使唤他，也照样给了他容身之所，让他有饭吃有衣穿，还供他上学。 　　 　　刚才让安德烈带着弟弟出去，大概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她不想他看到自己问他家人要补偿费的样子，这样可能会让他难过。 　　 　　而对白雨薇和妈妈来说，小煜的养母直接这样问她们要一笔补偿费其实并不算坏事。 　　 　　既然用钱就能够干脆利落地带走小煜，总好过他在这里有过多的情感纠缠。 　　 　　其实养母要的补偿也并不过分，三十万美金而已。 　　 　　白雨薇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直接往她的账户里转了这笔钱。 　　 　　安德烈七岁被她收养，时光荏苒，一晃就过了十二年。 　　 　　看到转账提示的那一笔钱，养母苦涩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她得到了一笔钱，而养子也有了一个美满的归宿，这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啊，又什么好难过的。 　　 　　等白煜抱着弟弟回来的时候，养母和亲生母亲已经谈妥了一切。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要从原来生活的家庭里面脱离出来，奔向另一个家庭。 　　 　　白雨薇和妈妈陪着他上了阁楼去收拾东西。 　　 　　逼仄阴暗而潮湿的阁楼里面，他所拥有的东西也并不多，不到半小时就收进了行李箱里。 　　 　　证件、奖杯、一些换洗衣物，这些就是他能带走的全部。 　　 　　他提着箱子从陈旧的大门里走出的时候，望着养母和年幼的弟弟，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他就要奔赴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心里却并不恐惧。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虽然只是短短的相处了几个小时，他却无比地信赖眼前这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姐姐，那种斩不断地血缘纽带将她们的感情拉近了。 　　 　　从养母那里离开后，唐筱筱开车带着他们三人去了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