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朕放你走
慕容垣不说话,静静地将她瞧着,她温凉的指腹浅浅托住他的脸颊,嗓音也凉凉的,带着一丝让人不悦的疏离感。
“慕容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他垂眸,却依旧不语。
她微微发力,逼迫他对上她的眼眸。
“我到底是你的……还是北梁的……还是……”
唇间一阵炙,热,那人覆上了她的唇,他先是轻轻亲吻,在她唇齿间细细回味,后而愈吻愈烈,撕咬,蹂,躏,呼吸越来越急,吮,吻越来越凶狠,像是要将身下之人活活吞食一般。
姜柔眸光微动,快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看着他几近疯狂的模样,心底暗暗嘲讽。
他多用力,将她咬破了唇;他多认真,全程竟闭着眼。
她征服他,真的,只用了半年了吗?
究竟是他演技太好,将她蒙骗了,还是说,他真的,这般不禁诱惑呢?
良久,那人慢慢停了下来,贴着她的额头,与她鼻尖相触,漆黑的眸子闪着妖冶的光芒:“姜柔,不管以后你在哪,不管以后你嫁给谁,爱上谁,你都是朕的,完完整整,属于朕。”
很霸道,很无理,很幼稚,也很,卑微……
纵他许她嫁人,纵他许她爱上别人,他从始终,就只要她,难道还不卑微吗?
姜柔看着他,静静的,审视一般,微微勾唇。
慕容垣,你现在又算什么?算是在要求她,还是在恳求她?
可她这副表情,分明就是戏耍!
一股懊恼与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在很多时候,真的,很想很想,将她毁掉……
这如同罂粟花一般毒艳的女人,根本不许他有丝毫松懈,猎手,猎物,究竟谁又会是谁呢?
“好,妾永远,都是陛下的,因为妾……早已没有退路了。”
她嗓音软软的,带着清甜的气息,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轻轻抬头,吻上他滚烫的唇。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一起,沉下去……
那人忽而顿住,看着眼前娇人,瞳孔骤然间变大、变亮,如同苍山顶上的晨星,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她抱着他的头,乌黑的发丝从指缝间垂落,她动作轻柔,耐心引导着他,细细吸食着他。
慕容垣感觉自己的脑袋如同枯叶一般卷了起来,自己的双手有种可笑的空荡荡的感觉,就这样,被侵犯了,被发现了,无助,无告的,被一只小兽小口小口地啜啄着内心。
夜色深沉,不时有一两颗星刺,入了银河,或划进黑暗中。
姜柔脸颊微红,却在他深入的那一刻停住,忽然坐起身来,披上氅衣,赤着玉足,走到窗台边坐下。
她的人在月光里浸了个透,淹得遍体通明,她静静地靠在窗棂边,薄唇轻启:“妾……还是要去北梁的,妾说过,要帮陛下夺得这天下。”
她的轮廓很温和,看起来柔柔的,她扭头,手放在自己脖颈间:“陛下没有杀了他,对罢?”
床上的人淹没在黑暗中,静静看着月光下的她,沉默,又沉默……
她轻笑:“若是陛下不想让妾嫁给他,那还是让妾带兵罢,过了中秋,怀武侯便要去幽州了,此次北梁使臣已经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难道还想……和他们谈这笔交易吗?”
黑暗中传来一声赌气般的语气,像是在说孩子话。
“可你和我说,你再也不想受伤了,再也。”
姜柔放眼望去,只看到帐子里乌黑的模糊的影子。
她仰头,看着玉盘一般的月亮,“是啊,妾不想再受伤了,可妾更不想……浑浑噩噩,苟活于世,忘了痛苦,也忘了牵挂。”
“所以,陛下,让妾去罢,妾答应陛下,妾不受伤,妾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来,见你。”
床上的人儿静默许久,姜柔叹了口气,带着浅浅的无奈,她轻轻走过去,试探道:“陛下?”
里面的黑影不答话,她伸手,指尖刚触碰鲛纱,便传来那人略微沙哑的嗓音,“秋狝。”
姜柔一怔,透过缝隙去看满背青丝的他,“秋狝过后,朕就放你走,去幽州,去北梁。”
姜柔的指悬在半空中,她垂眸,他还是,松口了……
可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她离她的大业更进一步的时候,为何,她却有些……不忍呢?
从始至终,她就应该恨他,如若他的父亲不伐楚,那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罢?
心软作甚?不忍于何?他不值得,他也不配。
她收回指,抿唇:“好,妾一定不负陛下,不负国家。”
……
姜柔回长乐宫时,正瞧见陆惜正拿着针线,坐在桌案前,点着豆大的烛火,深宫昏暗,竟无人添烛。
“娘娘仔细费着眼睛!”姜柔笑着走进去,走到一边给她掌灯。
陆惜放下手里的针线,问她:“你怎的回来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劳烦娘娘挂心,妾无碍了,也不知道怎的,这次涂的药效果却是异常的好。”姜柔在她面前坐下,歪过头看着她绣的衣服。
“娘娘,这是给陛下绣的披风?”姜柔摸着细密的针脚,心中有些羡慕。
陆惜嗓音轻轻的:“是呀,这中秋过后,天便要凉了,再过几天,陛下便要去秋狝,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她看着姜柔,拉过她的手:“等我把陛下的这件做好了,便给你再做一个围脖,到时候呀,多絮些丝绵进去,入了冬后才不冷。”
“我旁的不行,做女工还是说得过去的,反正呀,穿着舒心、舒服的,才是好的。”
姜柔笑开,眉眼弯弯:“那娘娘可要做得快一些,若是赶不上妾去幽州之前做完,那只有等明年了。”
陆惜脸色却变得苍白:“你几时又要去幽州了?陛下没有再提和亲的事情了吗?”
“是,陛下是没有再提,妾也还是娘娘身边的宫人,但妾……也有妾该做的事情,”她握住陆惜的手背,“娘娘,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为不易,有不为亦难,娘娘有娘娘的打算,妾也有妾的。”
“妾只愿天下河清海晏,娘娘千岁万安,再把心中妄念除却,便……再无他求了。”
陆惜看着她,认真问道:“妄念,是什么?”
姜柔一怔,复又笑开:“娘娘不用担心,妾不会做傻事,妾更不会伤害娘娘,还有,娘娘的亲人。”
至少,现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