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姐姐还记得我吗?
沈瑟瑟在一旁劝道:“爹爹您这又是何苦呢?七殿下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女儿照料的,您还不放心您的女儿?”
沈明渊低眉:“臣是外臣,不敢劳烦娘娘。”
慕容垣纤细的玉指摩,挲着酒杯边沿,眉眼凌厉:“怀武侯这就见外了,朕都说了,今日是家宴,你这么拘束,倒是拂了大家的兴子。”
沈明渊握紧了滴血的袖口,微阖着眼道:“臣拘束惯了,扫了陛下的兴致,还请陛下责罚。”
“你呀你!”慕容垣大笑起来,一手扶着腰,脸色倏地阴沉了几分,“当真是……除了父皇,便无人能管的住你!”
此话一出,沈瑟瑟吓得连忙跪下,双手交叠对着慕容垣请求道:“怀武侯一生戎马,性子是倔了些,还请陛下看在此次他打了胜仗的份上,莫要跟他计较!”
“朕也想着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顿饭,可是怀武侯不肯给朕面子呀,”慕容垣倚在一旁的桌案前,晃悠着手里的酒杯,悠然道,“本来朕也不想追究,念在怀武侯劳苦功高,便将御史台的参本都给压了下来。”
“御史台那帮老家伙说话素来难听,他们和朕说,怀武侯在幽州消极怠战,这仗一打就是半年,还说怀武侯这次是故意放走了敌首,好让这场仗啊,无穷无尽地耗下去。”
众人一听,脸色骤变,只有沈明渊依旧看不出表情,他紧捏着袖口,沉声道:“是臣无能,臣罪该万死,甘愿受罚。”
慕容垣拍了拍他流血的手,笑道:“岳丈言重了,这些言官啊,一向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哪里知道那军中的辛苦?”
他又安慰道:“七弟的身子骨啊还是很健壮的,岳丈就不要太过担心了,毕竟,他可是朕的亲弟弟啊。”
沈明渊眼皮一跳,他忽而想起昨夜来接他的女官之语,即便他不替沈家着想,也应当替生于深宫中的慕容均着想啊!
可慕容均是他们沈家日后唯一的期望,如今又被慕容垣拿捏在手中,被他拿来用作要挟他的筹码,慕容垣这是要削了他沈家的兵权啊。
“罢了,罢了,”一声细柔的声音响起,陆惜起身,长长的裙摆曳地,她走到慕容垣身边,对着众人道,“七殿下突然生病,也算是后宫的事情,本宫作为皇后,理应给怀武侯和沈美人一个交代。”
她对着屏风后打瞌睡的姜柔道:“姜内人,你去替本宫瞧一瞧,若是七殿下好了,你便将他抱过来,给怀武侯瞧上一眼。”
姜柔甩甩脑袋,从屏风后走出来,她只觉得好多双眼睛将她盯着,迷迷糊糊说了句:“是。”
慕容音睁着大眼睛:“姜柔,你昨天晚上做贼啦?”
姜柔脊背一凉,她突然感觉那人的一对鹰眼在她身后泛着寒光,她突然精神起来,小声道:“长公主说笑了,奴婢告退。”
姜柔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开的,她顶着烈阳,背上却凉飕飕的,她依稀间看到了那人玩味的眼眸,还不知道他又想了什么法子折磨她。
“姐姐,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男音,带着几分稚气,姜柔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此人是方才在宴会上看话本子的慕容城。
姜柔理了理宫装,垂首道:“五殿下慎言,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
“我自是知道的,”慕容城弯下腰侧着脸瞧她,一对星眸眯成了两条缝,“方才姐姐自进宴厅起,便一直躲在屏风后磕睡,姐姐说,我说得可对?”
姜柔心下一跳,暗道怎会有此般轻薄之人,她退后几步,正色道:“五殿下莫要拿妾打趣了,妾还有要事要办。”
她说完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去,可那小郎君头上发带翩然,几个步子便跟了上去,“姐姐当真不记得我了?”
姜柔不看他,压着嗓音道:“妾的爹娘只生了妾一个女儿,妾没有多余的弟弟。”
那人顿住脚步,看着渐渐远去的姜柔,语气间有些伤心:“看来,姐姐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姜柔本以为那人泄了气,可她才走出去几步,又听到他的声音:“姐姐亡了国,怎的突然到魏国皇宫了?”
姜柔停下,回头看着那白衣翩翩的小儿郎,那人眉眼俊秀,看上去有几分江南才子的味道。
慕容城赶忙迎上去,笑吟吟地抱着她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未曾忘记,我在楚地时,也曾这般抱过姐姐的!”
那人身上香香软软的,只是轻轻将她环着,姜柔脑中浮现出一抹旧忆,心口抽痛,卯足了劲将他狠狠推开,低头怒道:“还请五殿下自重,这里是后宫,妾是陛下的人。”
她说完转身,身后却传来委屈的叫喊:“可姐姐曾答应过我,要带我游遍楚地山河的!姐姐曾说,云山苍苍,江山泱泱,楚地景象,山高水长,姐姐当真忘记了?”
姜柔紧握着双手,深吸了口气:“五殿下果然还是个孩子,妾的玩笑话都记得此般清楚。”
“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孩子,人人都说我没出息!可是我分明……”他带着怒气走到姜柔跟前,白,嫩的俊脸涨得通红,“我分明早就长大了!”
姜柔平静地看着他道:“五殿下是长大了,但妾也长大了。”
慕容城热忱的目光注视着她道:“既然姐姐和我都长大了,那姐姐为何来了大魏皇宫,又为何成了三哥的……”
姜柔不再回答,垂首便要离去,他有些着急地跑上前张开双臂将她拦住,姜柔有些恼了,厉声喝道:“五殿下是要害死妾吗?”
他看着姜柔通红的双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急忙解释,又感觉怎么都解释不清,“姐姐……我这样问是……是因为……是因为我心悦姐姐!”
姜柔心头一怔,看着眼前胡乱挥舞着袖子的小郎君,他歪着脑袋,小脸涨得通红:“我自第一眼看姐姐起,便念念不忘了,那日姐姐虽穿着男儿装,可我还是一眼便瞧出来姐姐是个女儿身,那日墙头马上,姐姐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