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垣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沉声道：“惜儿，朕早已不是那个在长乐宫哭泣的小男孩了。” 　　 　　他说完便要离开，陆惜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眼泪从眼角划过：“阿垣，对不起，我才德不够，恐怕配不上你给的皇后之位。” 　　 　　“朕说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谁人若是再敢说闲话，朕叫他们一同跟着父皇陪葬！” 　　 　　慕容垣甩开揪着他衣袍的陆惜，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 　　 　　殿内又恢复了凝滞的气息，姜柔趴在地上，只觉得下，身抽痛，脖子间像是被堵住一般，无论如何大口喘气，也只能勉强呼吸。 　　 　　她听到脚步声，面前那人穿着暗龙纹缂丝靴，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既然惜儿替你求情，那朕就免你一死。” 　　 　　他蹲下，身来，看着姜柔残喘的模样，悠然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像你这样又硬又臭的骨头，一般的刑罚可治不了你，凌迟你之前又试过了，不如……朕给你换个如何？” 　　 　　他勾起她的下巴，眉眼含笑。 　　 　　姜柔不说话，镇镇地将他盯着。 　　 　　“来人！将这个楚女送去慎刑司，将她的手掌脚掌都给朕剁了，挖了她的眼珠，割了她的舌头，扔到猪圈里去！” 　　 　　慕容垣眼底闪着兴奋的毒光，掐着她的下巴往一旁甩去。 　　 　　姜柔眼底寒凉，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慕容垣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生性残暴，刚愎自用，偏执顽固，玩火自，焚！ 　　 　　现在又要如此羞辱她…… 　　 　　她于他而言，究竟算个什么？ 　　 　　玩物？还是棋子？还是连这些都算不上？ 　　 　　外面传来胄甲声，姜柔一个机灵从陈婕妤尸体上拔出利刃，横在自己脖颈间，她退到墙角，对着上前拿她的侍卫大吼：“别过来！否则我就同她一样！”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地看向慕容垣。 　　 　　姜柔对着那人沙哑道：“慕容垣，我早就该死了，死在魏帝的剑下，死在楚国的故土，可我楚人虽为蛮夷，但绝不受此等屈辱！今日，你要辱了我去，我便偏不让你如意！” 　　 　　慕容垣笃定了她不会自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那你就死一个给朕看看？” 　　 　　她冷笑，握紧利刃朝着脖子刺去。 　　 　　肌肤未曾来得及感应冰凉的刀尖，一股热，流喷洒，洒在她的脸上，脖子上，锁骨间。 　　 　　姜柔觉得呼吸越发困难，满手的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坠落，她甚至连下，身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耳边听不到一点声响，空气也在此刻变得凝滞。 　　 　　她对着向她扑来的慕容垣扬起唇角，似在挑衅，又似在嘲讽。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声，她跌进了那人宽敞的怀抱，鼻腔间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利刃掉落，那人玉一般的手捂着她喷血的喉咙。 　　 　　“你这个蠢女人！” 　　 　　他慌了，猛兽一般咆哮。 　　 　　他本想着吓吓她，他本好奇她这只狡猾的狐狸此次又当如何自辩，他本以为就算她要闹也不可能舍得去死，可她偏偏…… 　　 　　姜柔眯眼，朝他做口型，慕容垣将耳朵贴在她嘴边，“姜柔，你说什么？朕听不见！” 　　 　　她与他的这场游戏，谁先在意，谁便输。 　　 　　而输了的那方，最终，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抱着她起身，健步如飞，“姜柔，不许睡！朕不许你睡！” 　　 　　那人眼眶眦裂，像要吃人一般，怀中的人儿依旧微眯着眼，薄唇翕动。 　　 　　可他什么都听不到，压抑着胸中的急火，将唇抵住她的额角，五指用力揉着她的发，似要将她揉进骨血，他嗓音低沉：“姜柔，你要死，也得是朕准你了才能死，你的这条命，是朕的。” 　　 　　姜柔淡淡笑了，他终究，还是输了…… 　　 　　她埋在他颈间，意识逐渐模糊。 　　 　　…… 　　 　　姜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还是那个被爹爹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带着侍女，换上男儿装，偷偷跑出宫去，走遍楚国的大街小巷，茶肆酒坊…… 　　 　　突然间，有人告诉她，魏国的君主带着他的太子一路杀到了皇宫，她仓皇跑回去，亲眼看着爹爹孃孃死在了魏帝的刀剑下。 　　 　　朝夕之间，她丢了一切，楚国数万万将士战死，数万万黎民逃亡，她不再是爹爹骄傲的小公主，不再是骑着红马走街串巷的小儿郎，而是流，亡到敌国，成了敌国皇宫中低贱的奴婢，任人宰割，任人羞辱…… 　　 　　姜柔眼里涌上一股热，流，她无声地低喊：爹爹……孃孃…… 　　 　　她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喉咙间快被折断一般，一咽口水便要窒息。 　　 　　“你终于醒了！”耳畔传来一声欢快的女音，“嫂嫂！她醒了！” 　　 　　姜柔浑身动弹不得，连扭头都觉得吃力。 　　 　　“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能把这欢脱的性子改了就好了。” 　　 　　姜柔听见门外传来柔弱的女音，带着一丝宠溺的语气。 　　 　　那个活泼的姑娘跑出去，挽着陆惜的臂腕撒娇道：“若是阿音将性子改了，嫂嫂这里岂不是少了乐子？那谁人还能将嫂嫂哄开心呢？” 　　 　　陆惜笑着点她的眉心：“调皮。” 　　 　　姜柔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陆惜在她跟前坐下，柔声与她道：“先别着急着发声，你的嗓子怕是要养些时日。” 　　 　　她吃力地点头，又听陆惜道：“你能活下来也是万幸，这一连昏迷了十多天，可算是把你盼醒了。” 　　 　　陆惜握住姜柔的手，顿了顿道：“那日……是陛下抱着你回宫的，陛下政务繁忙，又考虑到你身份特殊，便将你留在了我这儿，只是陛下虽答应免了你的死罪，却说要狠狠罚你。” 　　 　　陆惜笑了笑：“他呀，小时候最是懂事听话，鲜少耍小孩子脾气，如今长大了，倒是肯耍了！” 　　 　　慕容音在一旁插嘴，讽刺道：“岂止这些？你现在啊，可是整个皇宫中的大名人！连嫂嫂都不及你呢！” 　　 　　陆惜瞪了她一眼，慕容音垂下脑袋，满脸的不服气：“嫂嫂！” 　　 　　陆惜浅笑：“你别听这孩子乱说，陛下不过是想让你长个记性，便将你贬为普通宫人了……” 　　 　　她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你一身才华。” 　　 　　姜柔轻轻摇头，对着陆惜浅笑。 　　 　　慕容音歪头道：“嫂嫂不是一直都担心成了皇后之后治理不好后宫吗？既然她原先是个女史，还不如将她留下来，一来旁人也欺负不到她，二来还能替嫂嫂做事，岂不美哉！” 　　 　　“把你聪明的！”陆惜笑道，又转而问姜柔，“你看，你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