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坦白(2)
云璨回到屋子,久久不能平复。靠在床榻上,双唇颤抖,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此时她多么期盼夏侯辰能来敲敲她的房门,却又害怕面对夏侯辰。云璨的泪无声的落下,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就这样坐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梳洗过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了楚云阁。
云璨出门时正遇上夏侯辰的轿子,她知道他是去宫里参加新禧大典,云璨轻瞟一眼,没有搭话就离开了。夏侯辰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轻叹一声朝皇宫去了。
云璨到了楚云阁,将近年底店里的生意更好了,大约是都来准备新年的衣服,云璨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在这里生活也不错。今天再营业一天,楚云阁就要关门了,云璨想着给店员也修个年假。但戏院和南梁楼是不关门的,白天在楚云阁忙完,晚上还要上台表演,云璨是想着让自己忙起来,心里就不会再想那么多了。
空座一晚,身体疲惫的很,云璨吊着一口气理完账本,把衣服扇子都收进仓库里,就回戏院去练功。从前云璨被雪藏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灰暗,每次难过的时候,就去KTV待一天,现在云璨也是这样。在唱歌的时候,就是最放松的时候。
夏侯辰进了宫,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多年了,每年的新禧大典都是一样的事,什么流程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因着昨晚的事情,他的思绪始终无法平静,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面无表情的做着一切。
大典结束,夏侯樱注意到夏侯辰今天不对劲,便在出宫路上把他叫住,眉眼弯弯的笑着打趣他说:“今天)皇兄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呀。”
夏侯辰看着夏侯樱这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嘴角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道:“昨晚喝醉了,还没醒酒。”说完就上了轿子,留夏侯樱一个人在原地,她挑挑眉,意兴阑珊的离去了。
云璨回到戏院的时候,又见绿歌跟往常一样练起功来,此时她心里头有着更大的事情,便已经不再计较以前那些的事了,笑着和绿歌一起练功。晚上,云璨留在戏院吃饭,戏院里的人欢声笑语的,云璨又觉得温暖了些,到了这里,起码还有一大堆的朋友陪伴在身边。
到了云璨上台的时候,她在后台下意识的看向夏侯辰常在的阁楼,却找不到他的身影,心里竟有一些失落,心里无限纠结。云璨上台,一席雪白的长袍衬的云璨双颊绯红,眉下是媚眼如丝的眼眸,眼神婉转传神,舞姿柔美飘逸。台下喝彩声阵阵,她享受舞台,不论在哪里。
不令在台下看着她,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于是云璨下台时,便在后台等着。
云璨到了后台,看着不令安安静静的坐在哪,双目炯炯的看着她,云璨便疑惑的朝不令挑挑眉,等着他开口。
“你今天不开心。”不令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云璨轻笑,道:“不令,你有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会怎么办?”
他自乐了一会,三两步踱到她跟前,道:“去吃酒。”
云璨噗嗤一笑,垂头瞧着自己裙子底下隐约露出的绣花鞋,木然道:“可是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诶。”
不令听完,转身就离开,云璨头也不抬,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不一会,不令就拎着两个酒罐子来了,招呼着云璨去后院喝酒。云璨看着不令这架势,嘴角勾起,苦笑着说:“我可酒量不好啊。”
“又不是要你喝醉。”不令说道。
两人到了院子里,云璨几步就溜达道树下,找一干净处坐下了,不令见状,也在云璨身边坐下。云璨叹口气,心中像是憋着什么似的,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端起一碗酒喝下,喝完偏着头看向月亮道:“不令,如果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格格不入怎么办?”
不令也端起酒杯,道:“我常常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
云璨噗呲笑道:“你真是文艺青年。”
不令不懂文艺青年是什么意思,便问向云璨。云璨连忙摇摇头说没什么,沉默片刻又开口道:“那怎么办?”
不令脱口而出道:“没关系啊,我有自己的世界。”
云璨看向不令,疑惑的说:“自己的世界?”
不令点点头道:“对啊,我写的戏本,还有南梁楼,还有你...你们这些好朋友。”
云璨听完,沉默的点点头,心想着那她也是有自己的世界的,可是这世界现在都不知是真是假,甚至,这整个世界,这一切都是夏侯辰给她的。云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夏侯辰是把她从以前的生活中拯救出来,但心里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两人聊着,聊着台上的戏,聊着戏院里的趣事。以时不注意就到了深夜,云璨今天真是喝的醉醺醺了,不令想着让她在戏院住下,可云璨不知怎么的就偏要回翠园,最后还是不令和小青扛着他回去的。
夏侯辰从宫里回来以后,就在翠园门口收守着,想等着云璨回来,却又知道云璨不想见他,于是只能找个偏僻处偷偷的看着,云璨喝了多长时间的酒,夏侯辰就在寒风中等了多久。
夏侯辰站在远处看着不令送云璨回来时,两人在灯火通明的门口相互道别,他躲在阴暗的角落怕被云璨瞧见,此时只觉得自己是最大的恶人,是为了自己的自私想法打乱云璨生活的恶人。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他在台下看云璨演唱会的时候,她是在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女,自己就只是台下人群中最普通的一个。
看着云璨进了家门,他也就放心了,拖着自己的一副躯壳回了王府。坐在书房,想起自己高三那年,那年自己拿着攒了两年的钱去看了云璨的演唱会,就是那天,家里煤气罐爆炸,父母双双死在家中,自己回家时,只见无数的消防车和救护车,他一头就栽了下去,再睁眼时就不知到了哪里。
他只记得哪里一片雪白,天与地相连。再次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就是在这王府,那时他是京中最纨绔的皇子之一,他只以为这是一场梦,每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直到遇见了旧予先生,那是他们几位皇子上山祭祖的时候,众人都准备离开了,旧予先生把他单独留下,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梦境。
那时的他也和云璨现在一样,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回去以后不再浑浑噩噩,而是努力学习,诗书礼仪,骑马射箭,学着一切他以前不曾在意的。多年以后,他再见在予先生的时候,先生告诉他,每隔十二年,都会有一次时空开启的机会,他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带一个人过来,不过代价就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回府以后想了很久,他为什么还要回去呢,回去以后举目无亲家徒四壁,而在这里,他拥有他想要的一切。他思考了很久,纵使自己在这里身份显赫,依然时常觉得孤独冷寂,直到他在戏院遇见云璨,她长着一张和郝灿一模一样的脸,但性格确是清冷的,他这才决定把郝灿带来,那个在他青春里闪耀的女孩。
那天,他又来到那个冰天雪地,透过时空隧道,看到郝灿在机场里失意的样子,他心疼坏了,看着云璨的飞机失事,他又紧张的不得了,那晚在戏院见到蹦蹦跳跳的云璨,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夏侯辰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的孤独日子,只有郝灿来了,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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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璨回了翠园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晌午,才算是清醒。醒来以后头疼剧烈,习惯性的朝夏侯辰府上走去,走到廊前才反应过来,又气呼呼的回了房。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戏院也要关门一天。云璨便是哪里也去不了了,只能在翠园待着。在床上躺躺觉得腰酸背痛,又起来活动活动走到书房,推开书房的们又看见满墙挂着的都是夏侯辰的字画,云璨大力的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逛到院子里,看着她和夏侯辰一起种下的花草,气鼓鼓的扯着树枝。回到厅上,又觉得异常寒冷,忿忿的嘟囔着这里一点也不好,连暖气也没有。
云璨这是把对夏侯辰的怨气都发在别的地方了,她冷静下来,又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总觉得是夏侯辰骗了她,想要去找他理论,却不见他主动来给自己一个解释,自己一个人待着便更加生气了。眼看着婚期将近了,他也不来找自己,难不成还等着云璨去找他吗?
夏侯辰此时也在院子里无聊踱步,想着昨晚云璨喝了那么多酒,今早起来肯定会头疼,但也不敢去找云璨,自己心里也不知该如何跟云璨解释。他该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觉得很无聊,所以把她召唤来了?更何况从云璨来到这里时,就一直是自己陪在她身边,他能理解她的惊慌无措,所以才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对她说那句“别怕,有我在。”
看着昨晚不令送云璨回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担心慌张,夏侯辰就在想,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陪在她的身边,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选自己吗?夏侯辰一天就在这样的就纠结中度过。
云璨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又早早的去了戏院,去了就规规矩矩的练功上台,结束了就早早回家,众人都注意到夏侯辰已经好久没来了,谁也不敢开口问,有时注意到云璨心情不好,绿歌和不令还会安慰两句。就这样平淡的过了好几天,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却总是避着夏侯辰,还是不愿见他。夏侯辰也识相的,没有去找过云璨。
云璨每天两点一线的在戏院和翠园之间来回,夏侯辰却紧闭房门,不外出也不见客,心里只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云璨,见到她又该如何解释。
过了半月有余,京中的年味悄悄的淡了,云璨照常在台上唱着戏,转身见瞥见阁楼上夏侯辰的身影,夏侯辰注意到她的身形明显的顿了一下,一曲结束就匆匆下场,他赶忙追了过去,在院子里截住云璨。
夏侯辰就站在院子的湖旁,云璨看见他就定在原地,不再往前一步。平常最卓然的他此时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呆呆立在原地,眼神哀求的看着云璨。
云璨看见他愣了愣,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眉头紧锁,大声吼道:“我来到这里,来到这里遇见你,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夏侯辰没见过她这样子,被她这句话喊得脑中一片空白,只顾得上摇头。两人沉默片刻,夏侯辰上前一步急切道:“我没有算计,我是刻意把你带到这里的,但是我没有恶意,你来到这里以后我接近你是怕你有什么危险。”
“你要是不带我来这里我就不会有危险!”云璨胸膛起伏的厉害,声嘶力竭道。
“不是的阿璨,时空隧道只能带来濒死的人,我要是不把你带来,你在那个世界也会有危险的。”夏侯辰皱起眉头,认真的解释道。
他三两步走到她跟前,灯笼柔柔的光晕底下,云璨一张标志的小脸呆了一呆,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大口的向外吐着气,微微摇着头说道:“那这么说,你还救了我?”
夏侯辰咽了下口水,道:“阿璨,我从不后悔我把你带来了这里,我只是,我是有意的接近你,我只是不知道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选我。”
云璨抬起眼皮,深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她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她无力的点了点头,眼角流下一滴热泪。
云璨转过身,坐在湖边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对你非常愧疚,我以为是我偷了从前那个云璨的人生,才得以和你在一起。”
夏侯辰的眼皮耷拉下来,看着湖边云璨那个小小的身影,喉咙干涩无比,沉默片刻说道:“我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你。无论你是台上的偶像,还是戏院一个小小的舞女,我喜欢的都是我眼前的这个你。”
云璨回过头,看向夏侯辰。她微微挑眉,没说什么,片刻,面色舒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