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轮回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梦到完全不同的画面,那样的的诀别,同样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啊?”   “鉴心玉是她留给曹叡的最后的东西,鉴心玉拥有的强大的灵力,足以印证放大出你心底最深切最疯狂的执念,而执念,甚至于人们内心的最强大的力量,它能在虚无之中划出一片真实之镜,亦能在绝对真实的时间和世界之外,幻化出一个绝对虚无易碎的幻境之地。说到底,你看到的,只是你的执念所化罢了。”   “所以说,我梦境之中的那些,不过是我最后的执念罢了,我和溪儿的结局,从未有过改变?”   “这个梦境,该是你千年前所执着的,鉴心玉在是司马清溪重病之际,被那个神秘人送到了清溪的身边,这是天命机缘,自有安排的必然,鉴心玉救了清溪,也守护着清溪,但是自从清溪把鉴心玉送给了你,鉴心玉就只能追随着你,所以,她无法干预清溪的任何决定,清溪最后,鉴心玉最后能做的,就只有收授她的一缕幽魂罢了,至于为什么你会看到截然不同的画面结局,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自己?都是我自己的执念和幻境吗?”尺铭竭力的抓住那早已经逝去的记忆。   “溪儿,她是我的溪儿啊,我怎么会就那样和她见上了最后一面,以后没有她在身侧,我又该如何面对那冰冷孤寂的余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我的溪儿那样了,我又只有一个人了。”   尺铭埋着头,交织着自己的一切平静和崩溃。   “所以,我想到了鉴心玉,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没有溪儿的世界了,我只有一个人了,就像母亲死后那样,不,甚至比那时候还有绝望。鉴心玉却一直沉睡着,一直沉睡着,无视着,旁观着这一切,我疯了一样,疯了一样摧毁着一切,直到那一天,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溪儿,那是真的溪儿,我小心翼翼的探出手,但是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碰到了她的身体了,是真实的,不是一碰即碎,转瞬即逝的,她还是在对着我笑,叫着我阿叡,那就是我的溪儿,那就是我的溪儿回来了。”   “那是清溪,但是也是只承载着清溪最后的一缕幽魂的幻影,她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即使是在生命的终结,她就躲在鉴心玉里面,旁观着她离世之后,你的一切,她就悬在你的腰间,离你那样近,又离你那样的遥不可及。”   “就在,我的身边吗?”尺铭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一再向泽清确认着,但泽清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就在你的身边,鉴心玉收授了她的魂魄,成为了她最后的栖身之地,只是你不知道,最终,你那样疯狂的执念,让她最后借助鉴心玉的力量快速化形,出现在你的面前,带给你一场新的梦境,只是你作为鉴心玉的而主人,这场梦境,由你主导。”   “梦境,原来也只是,注定结局的幻境而已吗?”尺铭有些嘲弄的冷笑道:“我潜意识之中,无法避免和摆脱的明白,我的溪儿,已经死了,所以,不论我在又一次的梦境之中怎样的改写,怎样的想要和她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最终的结果,都不可避免的走向我们已经注定离散的终局,对吗?而她,在我们只改变了形式,却始终无法改变结果的梦境最后,又一次死在了我的怀里面,又一次的离别,成为了我千年轮回,都无法摆脱的噩梦和执念。”   “是这样的,你的梦境,只是你妄图改变天命的幻境而已,你身为天命之子,一国之君,自有天命所眷,只是,逆改天命,得到的,也只是这天命给予你的一场可笑而虚妄的梦境而已。真正的司马清溪,早已经死了,平静而坦然,在一个最平常的时候,她的灵魂,随着鉴心玉陪着你走过余生,看着你的结局,看着大魏的结局,看着你的世世轮回,就像和你约定的那样,她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走的那样的无声无息,她最终,还是怪我怨我的对吗?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还是在最后,溪儿都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着那些伤害她的人,她这样的女子,凭何被如此薄待?”   “鉴心玉,之所以叫鉴心玉,就是因为她最能鉴人真心。她是最无坚不摧的身骨所化,人说真情最是柔软,是唯一致命的软肋,但是一腔最柔软的真情,却偏偏最能钻骨彻髓。鉴心玉能够收纳清溪的魂魄,并直到现在,还不忘保护着你,就是因为她和清溪定下了守护的契约,守护你,这就是清溪用自己可鉴的真心,来为你做出的最后的约定,鉴心玉使命未完,千年未离人间,”   “千年吗?那我的溪儿,也真的同样陪伴了我千年来的每一世,而我的轮回,她为什么不能有?”   清溪的神色微变,这是她第一次有些停顿和犹豫。   “若是我没有猜错,司马清溪,在那次坠湖溺水之后,就已经死了。”   看着尺铭难以置信之下,又恍然悲痛的神色,泽清的语气,不住的软了下来,这该是怎样注定的悲剧啊,司马清溪,清醒的走进自己的第一次死亡,在最后的选择之中,又清醒地走进了自己的第二次死亡。   而这一切的旁观者,是天命国运慢慢倾斜的天平。   “第一次的坠湖溺水,她就已经死去了,她看似奇迹一般的复生,都只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交易罢了,有交易,必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不入轮回,就是她再次守在你的身边,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惜违逆天道命轮,只为换取那短暂的相聚和陪伴,而却要用自己千年的轮回作为代价来交换,真的值得吗?”   万染忍不住发问,她同样是女子,这样一意孤行甚至是毫无意义的取舍交换,她对那个失去一切的女子,自有惋惜和感叹。   “值得吗?我也不知道。”泽清心底一片空白,她对于这样过于悲壮的选择,没了解释和答案。   “我记得,勒内夏尔曾说过:理解的越多,就越痛苦。知道的越多,就越割裂。但是,她有着与痛苦相对称的清澈,与绝望相均衡的坚韧。”横渠回答道:“这也不难理解,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而已。司马清溪那时候,爱人的利用,亲人的背弃,他们都以为瞒过了她,以为自己的戏码演的有多么的真诚无辜,但是他们都同样低估了清溪,她自小生存在父亲入仕之后权贵倾轧,四面楚歌,群狼环伺的环境之中,再加上曹叡的特殊身份,她和他青梅竹马,目睹旁观着他的一切手段和挣扎,她想保护他,这么会像表明那样的善良可欺,毫无城府,她只是,通透而已,她看得出来,自己的锋芒一旦表现出来,她要对付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和爱人,他们站在各自的对立面,偏偏只有她夹在中间,都想利用她成为自己手中杀死对面的那个人的利器,都想让她有自己的坚定的立场和选择,许多事,许多必然的背弃,太残忍,她接受了,就要丢掉自己坚持和期许的一切,那就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在一寸寸的割着她的心口一样,是对她而言,最痛苦折磨的死法。”   横渠站起身来,踱步到尺铭身前,继续说道。   “谅解她吧,她的割裂,她的痛苦,你若是真的站在她彼时的立场之上,你就明白了。比如若是她在那时候死去的话,你会有怎样的姿态和疯狂。那时候,你们皆是各怀心思,你更是心火未平,外境彼时无大患,她会成为你最后的疯狂,到时候,先不论整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大魏,就是司马一家,你又怎会放过,更何况你一定会有所猜忌,你的爱人,就是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你们自小就在一起,她是最了解你的人,甚至于比你心中的那个所谓的权臣,还要了解。”   “重生的代价,就是她的千年轮回吗?”尺铭问道。   “我想,我们更可以这样理解。”横渠说道:“司马清溪不是用自己千年的轮回来换取短暂的重生和爱人的相逢再聚,以求有机会可以抚平你的伤痛和不甘,为你安排好她离去之后的一切,她更像是在用自己的重生来换取那千年不入轮回的代价。”   “老大,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司马小皇后,是故意做这样的选择的?”   曲深不住惊愕,谁会用自己的轮回作为代价啊,何况还是千年。   “也许吧,我又不是司马清溪,只是懂得为自己最爱最亲的人的平衡和牺牲罢了。而且,此后的每一次面对曹叡,她唯一能够坦然的向曹叡承诺的,不是相伴相守的余生,而是她最能抚慰他的那一句‘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这是她对他自少时起的诺言,她做到了至死不渝,也做到了她能够控制的平衡,司马家,曹叡,乃至于她离去之后的曹叡的所有心结,包括对先帝承诺的,保护好郭太后,她也同样做到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万染站在一个女子的角度,不无感慨和遗憾的哀婉。   “在她离去之后,她的爱人彻底崩溃了,她那时候,却只能干预不上半分的看着他的疯狂和绝望,感受着他洪涛穿堂一般的痛苦和思念,如果我没有记错啊,魏明帝最后凄凉离世,挚爱离世,孩子也相继离他而去,在他之后,就彻底没有能够压制司马家的人,司马家篡魏自立,改朝代为晋,自此之后,天下又是一个乱世之局,而鉴心玉,再次在世间辗转流离,再不见当年君王。”   “没想到啊,有一天,竟然也能从万染的嘴里面听见历史了。”曲深调侃道,“可惜啊,历史上一笔带过的那些,却有着这样哀婉悲壮的故事,而这位骤然薨逝的司马皇后,却始终不如史册,尺铭徒然拥有梦境的虚妄,终究还是遍寻史书而不得半笔。”   “这一点,有人为的原因,亦有天命机缘掺杂其间。”泽清最后解释道:“人为大概就是如同我看的那些野史一样,这人间界啊,遵循的就是成王败寇四个字罢了,司马家最后得了天下社稷,曹叡在的时候,可以把他们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就算是在他弥留之际,司马家亦是不敢动本分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司马家取代曹魏建立了晋朝,那清溪的身份呢,是晋朝的长公主,还是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曹魏的皇后?不论是他们的掩饰,还是报复,清溪都不可能出现自史书之上一笔。”   “那天命呢?”横渠的话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愤怒。“难不成,上面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神佛祖,还能擅自干预人间的事情不成,而且还是一国的帝后,据我所知,一国帝王乃至于皇后,都身牵皇天后土所眷,怎会被如此愚弄摆布?”   “终究,谁又能逃得过天命呢?就像司马小皇后说的,她这一生,看似圆满,但实则,她从未有过选择,她或许,就只是为曹叡一人而来的吧。她能够成功的逆转生命也好,得到鉴心玉的帮助也好,上面那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又怎么知道,她的选择不是必然结果之中,被安排好的那一部分呢?或许,从她死去的那一刻,不管是曹叡,还是整个大魏,天命可能已经逆转,默默地在自己达到目的之后,重新站了一个队,她不管是为了什么,终究逆转了属于她的天命安排,自然也不会得到天命的承认。”   “溪儿......”尺铭终于开了口,“我还能再见到溪儿吗?”   “怕是不可能了。”泽清没有任何的隐瞒,“小皇后的或许早已经在百年左右,同样在一个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默默的注视着不知道哪一世的你,看着你停留在任何一方,看你依旧执念着轮回的印记之中的那一个梦境,然后,你继续着你的追寻和探索,而她笑着挥手目送你出了门,安静空荡的房间里面,她在跳跃着尘土的光束之间,感知着最后的光亮,随后,她结束了和你之间所有的记忆和纠葛。”   究竟是什么,让这些苦海之人沦落到这步田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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