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7　一百分心动 　　 　　钟表的分针又走过了一圈，贺川双手交叉活动着有些酸疼的手腕，抬头目光又习惯性地看向了薛则盈。 　　 　　这次他就坐在薛则盈的桌边，目光偏离几厘便能捕捉到了薛则盈的模样，与以往隔着过道只能草草几眼不同，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足以让贺川分辨得出她睫毛翘起的弧度，就像是美好的事物总是惹人忘返，贺川也没能免俗。 　　 　　大概过去了几十秒，贺川才心虚地收回了视线，慌张地低下头，见薛则盈没出言询问自己的反常，便又偷偷抬眸打量了打量——她正单手拄着腮，水灵灵的眸子望向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发着呆想什么。 　　 　　“怎么样了？” 　　 　　像是做贼心虚般地，贺川“先发制人”地问着。 　　 　　“嗯，查到了，”薛则盈全然没有即将拉开真相幕布的喜悦，心不在焉地随口答着，“我从现在论坛管理员那里拿到了权限，之后查到了发贴子的那个人的IP，然后又找到了他绑定账户的联系方式。” 　　 　　“那就联系他？” 　　 　　贺川听着薛则盈的话满意地点着头，却见她还是愣愣地看着电脑里写着那人联系方式的命令窗，语气带上了些疑惑。 　　 　　“可是，我认识他诶。” 　　 　　薛则盈喃喃道。刚刚查出了那人的联系方式，薛则盈“热血沸腾”地把它输进自己的手机里，想添加他的好友，却意外地发现这个人竟然就“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嗯？熟人？” 　　 　　想过各种可能，而今事情的走向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贺川心里的警铃立刻拉紧——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冲着薛则盈来的？ 　　 　　“熟，熟人，算是吧，”薛则盈揣着心里的顾虑，有些拿不准地应着，“应该算高中同学吧。” 　　 　　薛则盈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贺川立刻接了过来，看过手机上的页面显示后，微微皱了皱眉。 　　 　　“可能也不算是高中同学吧，”薛则盈咬着嘴唇，歪着脑袋便回想着便说着，“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 　　 　　“钟承？” 　　 　　“对啊，是他，但是。” 　　 　　薛则盈吞吞吐吐地说着，贺川直接出言打断了。 　　 　　“我也认识他，是我高中篮球队的学弟。” 　　 　　“哈？” 　　 　　薛则盈有些吃惊地看向贺川，她之前从来不知道她和贺川是一个高中的，尚在迷茫震惊的情绪中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被贺川冷静的分析拉回了现实的正轨。 　　 　　“他认识你？”贺川像是在询问薛则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看他这个发贴的行为和细节，不像是针对你的，应该和你不算太熟啊，那是为什么。” 　　 　　各种设想在贺川脑中飞速闪过，零零的碎片开始拼接，逐渐有了大概的模样，贺川微微闭眼，模糊皆数褪去，逐渐清晰了三个字。 　　 　　篮球队。 　　 　　高中的时候他就是校篮球队的主力，现在爆料的内容又是关于篮球比赛的，如果他的目标不是薛则盈，那真正的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说，他的本意不是针对你的话，那他的目标应该是你们球队，”贺川顿了顿，“你仔细回想回想，他的那些照片里，除了有比赛那天的照片，还有你们球队在训练的照片。” 　　 　　“可是，为什么呢？” 　　 　　薛则盈歪着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钟承篮球打得好她是知道的，但他自从进了大学就没再碰和篮球相关的任何事情了，薛则盈还曾经游说过他好几次希望他能来球队，他都一口回绝了。 　　 　　“肯定还有某种联系，找到它，一切就都解开了。” 　　 　　“是，是蒋许念吧，”薛则盈试探地问着，“她是你们学校篮球队的啦啦队队长吗？” 　　 　　“嗯？”贺川不知道薛则盈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蒋许念的名字，下意识地疑惑了一句，微皱起眉头仔细回想着，“好像，有段时间是她吧。” 　　 　　贺川对赛场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加油一向没有太多关注过，拼命回想才在记忆的角落里捕捉到了蒋许念模糊的身影。 　　 　　“但应该是好久之前，我大二的时候她好像就不在啦啦队了。” 　　 　　“但钟承肯定不知道，”薛则盈朝着贺川浅浅一笑，有种拨开云雾的开朗，起身，从贺川手里“抢”过自己的手机，“我知道怎么办了。” 　　 　　语调中满满的轻快，薛则盈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留下了和周围认真办案气氛格格不入的贺川一人。 　　 　　“什么啊。” 　　 　　贺川无奈地挠了挠脑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又拿起了桌上的案卷，一边认真地读着，一边乖乖地等薛则盈回来。 　　 　　 　　“你好，好久不见。” 　　 　　薛则盈拿着手机，走到走廊里，确定了四下无人不会干扰到其他人的工作，才拨通了钟承的号码。 　　 　　没等薛则盈说明来意，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知道她会打来电话，直截了当地出言。 　　 　　“我知道。” 　　 　　钟承的这三个字打得薛则盈有些不知所措，电话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薛则盈几次想开口打破这有些尴尬的局面，反复挣扎着还是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没事没事，”薛则盈越发觉得事情的走向奇怪了起来，面对电话那头的道歉条件反射地说着“客套话”，好在理性尚在线，“但它现在已经有点影响到我的生活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出面解释一下再删下贴吗？” 　　 　　薛则盈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并不算过分的请求，钟承那端又是不明所以的沉默。可能有一分钟过去了，钟承才缓缓开口，还是毫无波澜的语调。 　　 　　“对不起，但我还不能删帖，”又停了几秒，“我觉得，我的目的还没达到。” 　　 　　“你很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是想让我们球队出面道歉是吗。” 　　 　　以往薛则盈的语气总是软绵绵的，这次却多了些锐利感。可能是旁听过几次贺川他们审讯，语气便不自觉地模仿了起来，尚算青涩，但也有种莫名的信服力，语速不快，却斩钉截铁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嗯？嗯。” 　　 　　薛则盈的突然“进攻”打得钟承措手不及。钟承下意识地反问，但心里对被自己无辜牵连的薛则盈满是愧疚，不想再说些假话欺骗她，索性便应了下来。 　　 　　“蒋许念很久之前就不在啦啦队了。” 　　 　　薛则盈没有丝毫犹豫地开了口。话刚出口，薛则盈心里也在隐隐作痛，这句话对钟承来说无疑是最大打击，但无论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还是为了球队的名誉，亦或只是为了追寻一个真相，薛则盈都应当义无反顾地和他说明实况。 　　 　　“我想，你是因为蒋许念吧，因为她在警队的啦啦队，所以你不想他们输得那么不清不白。” 　　 　　电话那头还是静悄悄地无声，薛则盈便又开口说了下去。 　　 　　“邢世骐是撞了他们的队员，”薛则盈犹豫着还是说出了自己对那天的回忆，“可裁判判的是正当防守，我去找过主办方的裁判，没有办法，事情已成定局，我们的力量太渺小了，没办法改变的。” 　　 　　“我从校队辞职了，我当时也想过会不会以这种方式，能让老师们再多多关注一下这场比赛，还这场不明不白的比赛一个公平。” 　　 　　“没有用的，”前段时间离职时的无力感全数涌上心头，“就是一次有些过激的正当防守，裁判判给谁都是有理的。” 　　 　　薛则盈只顾一股脑地把心里积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知道这些。 　　 　　“原来，她那么久之前就不在啦啦队了啊。” 　　 　　许久之后，电话那头传来钟承满满苦涩的声音。 　　 　　薛则盈显然没料到钟承是这般的反应，微微怔了几秒，突然感觉自己和他解释的“真相”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还是他，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钟承。 　　 　　“所以，”薛则盈始终记得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便又试探着地问，“贴子的事情。” 　　 　　“我知道了，”钟承立即肯定，“我会和大家解释清楚的。” 　　 　　“对不起，因为这么没意义的事情，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思虑再三，钟承又一次开口说了抱歉。从发布贴子的那一刻，钟承想的就是能制造些讨论，引起相关部门对那场比赛的重视，最好能给警大换来一个迟到的冠军或者一份正式的道歉。却不想，因为自己几张照片的误导，网络评论全数朝向薛则盈倾斜，反而根本没有人在意所谓的真相。 　　 　　“没事，反正都要过去了嘛，”想着事情终于要迎来了结尾，薛则盈难掩嘴角的喜悦，“还有就是。” 　　 　　“贴子里的第四张照片，可以发我一张原图嘛，”想着自己的举动在钟承眼中或许有些无理取闹，薛则盈立即匆匆开口解释，“我觉得你照的还挺好看，就当是补偿了。” 　　 　　那张照片是在医务室的那张，薛则盈第一次翻贴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有她、有他，有刚刚好的午后明媚，有回想起来藏不住的心动。 　　 　　“行。”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正当薛则盈心满意足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钟承的声音又从电话那头传来，薛则盈知道他的所指是蒋许念，他们两个之所以认识还有些交情，都是因为蒋许念。 　　 　　薛则盈记得当年蒋许念和自己三令五申地叮嘱，一定不要再向钟承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如果薛则盈没记错，他俩大概有四年的时间没有联系了，不用想也知道钟承问出这句话需要花费多大的勇气。 　　 　　“蒋蒋一直都很好啊，学着自己想学的专业，”知道自己的这几句话可能是钟承全部的信息来源，薛则盈说得格外认真，“过几个月，就是一名合格的小蒋警官了。”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去找找她吧。” 　　 　　和贺川从初见到现在的朝夕，薛则盈渐渐地相信，原来有一种欣喜是只要看见他站在面前就足以。想着这些，薛则盈的语气也温柔了些，随意地劝着钟承。 　　 　　电话那头是神思的沉默，薛则盈不好再开口，微垂下头，轻轻地挂掉了电话。 　　 　　 　　高中的时候，蒋许念总喜欢拉着自己去篮球场看钟承打球，少女的喜欢就像白日般的明亮，在每一厘目光中都分明，等他上学的路口，总是有早餐铺的热气腾腾；看他打球的傍晚，总是有晚霞独一的宁静。在那个懵懵懂的年纪，在那个不敢把所有情感明说的十几岁，周围的人都认为她的一厢情愿荒诞又可笑。 　　 　　或许到现在也只有薛则盈知道，蒋许念的奔赴从来都不是单向，薛则盈的早餐总是被“精心”准备好，再“随意”地分给蒋许念一些；蒋许念放学后被老师扣下来改作业时的篮球场，总是空空荡荡的。 　　 　　大抵是见过了蒋许念明媚又张扬的奔赴、又见过了钟承隐忍又细腻的关怀，薛则盈始终在心里坚信一定要遇到一个足够值得的人，才言喜欢。 　　 　　“想什么呢？” 　　 　　不远处的声音把薛则盈从回忆中唤醒。不用抬眸看，薛则盈就知道，是他。 　　 　　“没什么。” 　　 　　薛则盈笑颜淡淡开，嘴角两个小梨涡再度显现，溢着满满的欣喜。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又很难熬，身边人都成双成对的时候，薛则盈不是没想过何必要那么执着地等一份一百分的心动，或许九十九分的喜欢真的更能长久，但现在她很感谢无数个日夜那样坚定的自己。 　　 　　一百分的心动，只多不少。 　　 　　“来啦。” 　　 　　薛则盈迈开碎步，跑到贺川身边。 　　 　　“我看天都黑了，”贺川摸了摸后脑勺，怕薛则盈觉得自己是不信任她的能力，一本正经地解释，“有点不放心，就出来看看。” 　　 　　“嗯，”薛则盈淡淡一笑，“解决了。” 　　 　　“请你吃外卖。” 　　 　　“要吃麻辣烫，”薛则盈把手机放回手机，并着肩和贺川走回办公室，“还要一杯奶茶，好好犒劳犒劳我自己。”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钟承如约地发来了照片。 　　 　　消息送达，几秒钟后手机屏便黑了下去，可那天的明媚和二人的笑意，永远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