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到了县试这一日，何子仪反而平静了下来。石氏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恨不得送到考试门口。 　　“娘，好了。我不过是去考试而已，离家又不远。今日全是送考的，门口那条街早就堵上了，马车都挤不进去，何苦去凑那个热闹。”何子仪向一旁的连知味求助，他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小题大作。 　　连知味不得不出面劝慰：“是啊，娘。您就当子仪去上学就行了。咱们一家人浩浩荡荡去送考，搞得那么隆重，子仪也很有压力。” 　　何子仪猛点头：“真的真的，本来娘子和先生考前帮我做了那么多次模拟考试，我都不紧张了。偏偏您来这么一出，搞得我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 　　石氏迟疑道：“是这样吗？哎，都是娘不好，没想到这里。那娘就在家里等你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总算把人劝住了。 　　果然，到了街口，已经是人满为患。 　　武心倒吸一口凉气：“嘶，好多人啊！” 　　何子仪接过连知味递过来的考篮，深吸一口气：“大哥送了消息莱，今年报名的人数是常规年份的两倍有余，县衙没料到有这么多人，敢紧赶慢地，新修了一批考棚呢。” 　　“今年竞争大，你就当练练手，别有压力，只要正常发挥就行。”看何子仪故作轻松，连知味安慰道。 　　何子仪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嗯，我知道。本来先生说我过了童生试就好，至于秀才，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有的是机会。行了，留武心在这里，娘子你们回家等消息吧。” 　　说完提着考篮潇洒大步向前走。考篮里面东西不多，除了笔墨纸砚，还有就是专门给考试做的切片面头。至于为什么不是实心大馒头，当然是为了避免检查时被衙役用手掰得细碎，等中午饿了，看那样子就下不了口。 　　不要小看这时的作弊手段，真应了那句话，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夹带手段层出不穷，当然更高级的，就是通过人脉，直接买通考官，这在科举考试之初不鲜见。 　　衙役接过凭证，知道是何家的工子，不由脸上带了几分笑来。不过检查却还是毫不含糊，核对了相貌，客气得把人领到小隔间，全身上下搜了个遍。 　　毕竟是新朝第一次科举，朝廷上下都盯得紧，周县令下了死命令，三令五申，要求衙役们认真搜查。更是早就张贴了布告，凡是冒籍、顶替、舞弊等，一经发现，最轻入狱三年，重则牵连全家，流放外地。 　　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镇住了一小部分心存侥幸的人。等学子们都进了场，倒是没有发现有夹带的人。 　　何子仪庆幸连知味考虑周全，刚刚进来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一位仁兄带的馒头被掰成了几块，上面还留下了一些灰色的印记。心里为他默哀一下，这还怎么下口。 　　等天蒙蒙亮时，唱保开始了。为学子们作保的廪生们，早就等候在一旁。有衙役站出来点名，叫到谁的名字，作保的廪生也同时站出来确认身份，方可拿着座号入场。 　　何子仪运气不好不坏。说不坏呢，是没有分到臭号；不太好呢，是分到了最靠后的地方，光线较暗，不过离厕所也远。 　　县试一考一天，为了避免如厕，考生们都会尽量不喝水，中午也是吃些干粮充饥，尽量节省时间做题。大西朝科考并不禁止如厕，只是去一次就会在试卷上盖一个印子。县试只有一天，关系，等到了乡试，九天六夜，去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些考官忌讳。 　　第一场考试不复杂，主要是四书文两篇、五言诗一首，内容不多，但是对书写的要求极高。何子仪见了题目，松了口气。周县令许是因为今年参考的人太多，为了在第一关筛掉多余的人，第一场就开始放大招，两篇四书文竟有一篇截搭题。 　　这对一般学子来说可能超出预想，很快考场便有些骚动不安。周县令开口道：“肃静！安心做答，若有扰乱考场纪律者，一律叉出考场！” 　　何子仪边在草稿纸上写大纲边感谢连知味搞的模拟考，考前通过调查预测，颜先生已经大概推断，今年考生一定会远远超过正常水平。毕竟新朝百废待兴，真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这次若是能一路考中，想必就不用如往常那般苦苦候官。 　　连知味出面找老王要了新来的周县令的资料，一番分析，颜先生预想今年的题目肯定偏难。立马给几人加练了不少类似的截搭题。 　　不过何子仪一开始始终不得要领，连知味思索半晌，找到何子重和颜名真，合力写出了一份古代版解题模版、解题要点，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所以，一堆眉头紧锁的学子中，那些面不改色、胸有成竹的，就引起了周县令和一众考官的注意。 　　“第三排左边第二位，是何家的何子平吧？”周县令与一旁的马考官闲聊。 　　马考官望去，笑着答道：“是。何子平是何家主何子安的弟弟，想来县尊已经听过何家的名声。虽说何家回青川县守孝几年，何家前朝一门双进士，何子平今年呼声很高。很多人看好他能一举夺魁。” 　　“何家今年参加县试的人不少吧？”周县令不经意问道。 　　“何氏是大族，前几年一直未出世，所以今年子弟参考的不少，足足有五人。哟，县尊你看，最后面，倒数第二排中间那个，就是了，何三公子，何子仪。” 　　周县令抬眸，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诧异道：“何家子弟都如此出众？一个何子平看着稳握胜券，这个何子仪看着也不错啊！” 　　后排一堆人愁眉苦脸，就何子仪一人心无旁骛低头写写画画，不受影响，可不就显眼了。 　　马考官也弄不懂这何三公子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另一个极端，根本没读懂题瞎做：“属下这就不清楚了。何三公子很少在府城露面，据说是伤了腿，在家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