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宁燧坐在龙椅上，望着两人，摄政王宁晔就站在殿下左方。两人将来意说明，宁燧看向摄政王，等待他的分析。 　　“程御史与顾将军所言之事，本王会按皇上的意见做好处理。明日灾款与救济物资就会下放，新的戍边制度也将择日发行。缙国有两位，是百姓之福。” 　　“对，是百姓之福。”宁燧很高兴，高声附和道。 　　两人抬手谢恩，并未多说其他。 　　“好了，没其他的事就退下吧，顾成业留下，朕有事与你商量。” 　　程世明抬头望了顾成业一眼，随即和宁晔一道退出殿外。 　　大殿之内此时就他们两人，显得有些空荡。宁燧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看着眼前儿时相伴的好友，觉得他甚是遥远。 　　“……成业。” 　　顾成业抬头，看宁燧的脸，一如从前，却又不似从前。他毕恭毕敬答道：“臣在。” 　　宁燧仰头，呼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直视他，正色道：“顾将军今年三十好几了吧，程御史长你不过十岁，独子如今都二十了，是否考虑一下娶一房夫人，延续后代啊。” 　　“陛下说笑了，卑职常年征战在外，与家人都是聚少离多，何必又去祸害良家女子独守空房呢。” 　　“行，”宁燧摩，挲着龙椅上的凹槽，“你不娶，你二弟也不娶吗？你们顾家是要绝后吗？” 　　顾成业低着头，他不接话，等着皇帝接着说下去。 　　“我不管你兄弟二人何时娶亲，但宁玉如今是被你二弟灌了迷魂汤，非要见他不可。你若不想宁玉入你顾府，还是让顾成安自己进宫，与她说清楚吧。” 　　宁燧的意思很清楚了，他顾念往日情分，不想逼迫顾家与皇族结这门亲事，但面子上，宁玉是公主，数次召见而被推脱，有些说不过去。 　　顾成业停顿许久，才开口道：“臣，谢主隆恩。” 　　程世明从皇宫内回到自己府邸时，下人已经将府内布置得很热闹，张灯结彩，像是再过 　　半刻就要过年的样子。厨娘做满了一桌子菜，高兴地说道：“老爷今日回得巧，少爷才派人来过，说要过来吃饭呢。”程世明看向她，点点头，然后自个儿坐下，没有动筷，闭目假寐。过了一会儿，他望向门口，见还没人，招呼下人过来，想让他去催一会。这时门外一个侍卫走进来，停在厅堂内，说道：“启禀老爷，少爷说他今日胃口不佳，晚上不过来了。” 　　程世明望向一桌子的菜，沉默不语。侍卫走了，厨娘笑容不再。 　　“张婶，我们自己吃吧。”程世明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送，入自己口中。 　　厨娘叹了口气，说了要来，又不来，这孩子。 　　雪过之后，才是最寒冷的时候。顾府内，夫人又给每个房里添了一床新棉，炭火更是每日烧足。晚膳后，夫人把沈凝秋唤入自己房内，交给她几件上好的裘衣，又让下人提着暖炉往她房里送。 　　“这批裘衣毛色都是上乘的，你挑几个喜欢的颜色，剩下的就给成安送去，他不能闻炭火，这脚炉你就放在他床脚暖暖被子，别让他受寒。” 　　“还有啊，上次你在雪地里跪久了，该御寒的物件一样都不能少，千万别落下病根呐。” 　　沈凝秋心看着她絮絮叨叨的，很像小时候娘亲的样子。娘亲若还活着，应该也会这样叮嘱自己吧。 　　“夫人，凝秋记住了，夫人待凝秋好，凝秋知道。”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夫人笑。 　　“你这丫头，”夫人笑呵呵的，“去吧。” 　　沈凝秋给顾成安送去这些东西时，顾成安单手撑在桌上，睡着了。她悄悄给他披上黑裘， 　　往他棉被里塞入几个灌了热水的脚炉，再添上一层新棉被，这才放心地转身欲轻声离去。 　　“凝秋。” 　　走到门口，忽的听到顾成安喊她，她转身，见他醒了，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公子若是困了，还是去床，上歇息罢，桌边凉。” 　　顾成安见她脸颊红扑扑的，毛茸茸的衣领将她衬得格外可爱。他想着，这样的女孩子，是要自在地在人间美景中笑的，那才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凝秋，你可有遗憾？” 　　“公子何出此言？”她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过几日就是冬节了，外头会有灯会和烟火，可惜我这身子，无法抗住严寒出去，还拖累你。跟着我，整日连这顾府的四角院子都极少出去，定是很无聊吧。” 　　“公子，这冬节年年都有，凝秋出去，远远看一眼就看尽了。” 　　她又怕他不信似的，补充道：“外头那么冷，花灯和烟火在府内也能看啊。” 　　顾成安笑笑，不再说话。 　　出了院子，沈凝秋在模糊的记忆中，回忆从前爹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是如何过冬节的。时隔太久，过去的一切化作几个简单的碎片落在心底。印象中，母亲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服，也不能教她读书写字。她总觉得别人的娘亲，能做许多好吃的饭菜，能做好看的衣裳，而自己的母亲，什么也不会。她去问父亲，为什么自己的娘亲与别人的不一样，为什么她什么都不会做，为什么他还会娶她做妻子。父亲说，因为你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独特纯洁的女子，她需要呵护，所以你要尽快长大，学会好多东西，去保护她。后来她便听父亲的话，学会了做饭，学着自己独，立生活。而她的母亲，成为记忆里一幅永久的画，岁月似乎从不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她安静美好，仿佛有一层薄烟，永远笼罩在她四周。她低头走着，陷在过往中不自知，直到发觉迎面有人走来。沈凝秋一抬头，看见顾成业面色有些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双眼直盯着自己，像是要透过这张脸看透她所有的内心想法。距那次在竹院争斗过后，二人就再没再有过任何来往，她不知他现在心中对自己是何看法，不过她也不在乎，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她站在他面前，等待发话。 　　“沈姑娘，皇上要二弟进宫。” 　　沈凝秋一惊，不说这事，她都快忘了。眼下不说外头天寒地冻，顾成安身体扛不住，就算是进了宫，被宁玉公主发现不是她之前所见之人，又不知道是何后果。 　　“沈姑娘，解铃还须系铃人……” 　　“大少爷放心，凝秋会进宫，与宁玉公主解释清楚的。” 　　顾成业有些惊讶，顿了一会儿，看着她，想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转身走了。 　　沈凝秋心中顿生苦涩，就算他不来找自己，她也原本打算自己进宫。此刻，她只能希望宁玉公主，不会为难自己。 　　冬节已至，盍州城内大街小巷串灯吊彩，烟火烂漫，各地小贩在街头巷尾叫卖着平日里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顾成安这几天新调出来一种颜色，记下了方子，交给管家，让下人去收集好配料，准备染几匹布出来试试样。等到他弄好手头上的事，闲下来歇息时，才想起来，今日过去了一大半，还没见到过沈凝秋的身影，难道偷偷溜出府去看灯会了？他把管家找来，问他沈凝秋去了哪。管家起先说不知道，但是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瞒不过顾成安，他又问了一遍，要追问到底的样子。 　　管家见骗不过他，只好如实说道：“沈姑娘今早一大早就进宫了，眼下应该已经到了宁玉公主宫内了。” 　　这是沈凝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皇城，坐在马车上，还未驶进城门，便生出一股压迫感。太过雄伟的建筑，成群地出现在眼前，总是让人有犹如行走在囚笼中的感觉。直到入了公主居住的景秀宫内，看到一群女孩子从身边走过，手里拿着花瓣洒向池塘里，这种感觉才稍微弱了一点。 　　“公主，顾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