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宋明在酒店大堂那儿的沙发上坐着,手上微信回个不停,他忘记回女友微信,女友在微信上不依不饶,宋明只差给人磕头谢罪,谢罪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甚明白自己为什么偏选了浪子回头这条道,最后他承诺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两只小香当季包袋当作道歉礼物,这才叫人家泄了火。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岁承山提着一打啤酒匆匆来迟,宋明边数落边走去:“放个车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啧。”岁承山将伸出去一半的手收回来,“你是不是欠骂?”       “行了,赶紧给我。”宋明接过包的一瞬,还是不饶人,“跟个娘们似的。”       刷卡进房间,宋明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朝着大床就躺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冲岁承山拍拍身边位置:“过来坐啊。”       “我性取向正常。”岁承山拿着酒越过床边,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来。       宋明看了岁承山几眼,从行李箱里翻出短袖,转身进了浴室,快速冲了澡后,肩上搭着毛巾,有样没样的擦着头发出来,利落打开一罐啤酒,猛地灌了一口。       岁承山站起来,在宋明的箱子里挑挑拣拣,他俩身量差不多,顺手拿了一件T恤,给宋明打招呼:“拿你一件T恤穿。”       宋明回过头,胡诌道:“看吧,你绝对性取向有问题。”       岁承山没说话,当着宋明的面,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宋明身上,然后拿着新T恤进了浴室。       宋明一把取下头上的衣服,扔在地上,怒骂道:“你tm有病吧。”       等岁承山重新坐到沙发上,宋明已经喝完两罐了,那剩下半瓶红酒也没了影。       岁承山开了一罐啤酒喝起来,朋友凑一块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题,谁家又添了二胎,高中校友去年结了婚,新娘竟然是谁谁谁的前任。       “听说你也要结婚了?”岁承山想起上次吃饭开尔晨提过一嘴。       宋明睁大了眼睛,一口啤酒上不去下不来,咳了几声:“这么不靠谱的消息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他说,“开尔晨说你已经带着女朋友见了父母,结婚都定下来了。”       “她可真能给我胡诌。只不过一块吃顿饭而已。”宋明喝了口啤酒,笑笑说,“我虽然浪子回头,但还不至于这么早就躺进婚姻的坟墓里。”       “你妈最近身体还好吧?”宋明无端问起来。    他和岁承山虽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但对他的家庭却是一知半解。印象里,他父母关系一直不太好,甚至他父母在家的时间都很少,过年过节岁承山也不在安城。后来出国还是因为他父母在英国意外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侥幸活下来。       “前几年去世了。”       宋明表情一下子静默起来,不知说什么好。       反倒岁承山没什么异常,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谈资,端起酒杯和宋明一碰:“早晚的事。”    确实是早晚的事。那场车祸祝迎锦报了必死的决心,能活下来是奇迹。病人想要康复,除了医生的救治,病人自身还需要有求生的意志。但祝迎锦显然没有,她一生都为情所困,为了岁函她愿意离开祝家,甚至不惜和父母断绝关系,再到后来——其实他们之前,爱恨早就讲不清了。岁函一死,好像连带着祝迎锦也没了魂儿,本就将死的枯木,却被强留下来。      那时候,岁承山想不通;   为什么她不愿意治疗?明明她最痛恨的人已经在车祸中丧生。   如果她愿意,后半生她可以为自己而活。   在某个深夜,他看见祝迎锦望着相册里那张她和岁函的结婚照的时候;   他想明白了——   祝迎锦早已被婚姻折磨的千疮百孔,她没办法接受美好婚姻的结局如此凄惨,甚至中间还有无数的破洞,一幅价值连城的画作,被人画上与之色调不相符的痕迹,那将毫无价值。   她太偏执,她甚至会忘了自己儿子的生日,却记得她老公在哪年的某月某日在某个酒店背着她出轨。   于是,这场婚姻结局,她要的是句号,而不是乱七八糟的休止符。   能有什么比殉情更能证明爱情的美好呢?       他尽一个儿子该做的义务,祝迎锦不愿意回国治疗,他就申请英国的博士学位,留在这里照顾祝迎锦,给她请最好的医生、营养师和康复训练师。只是她求生意志薄弱,身体机能严重损伤,一把药吃进去吐出来。       后来,没过两年,祝迎锦就去世了。          宋明没再继续问,这样的沉重的话题不必再说。       喝到半夜,宋明已经喝得差不多,岁承山明早还有事,这会起身想走,却被宋明勾着肩膀不让离开。       “你知道晨晨多辛苦吗?”宋明吞吐着酒气。       岁承山闭了一下眼睛:“你要说什么。”       宋明对待开尔晨宛如呵护小鸡崽的老母鸡,他不敢想假如宋明知道他和开尔晨睡了,宋明会个什么反应。       宋明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之前出差啊,刚好和晨晨在一个城市,她在那边一个小村拍戏,我寻思我忙完了我去探个班。大冬天的,开尔晨穿一件薄衬衣就往水里跳,关键那湖水都是浑的,跳了一遍又一遍,我都想把那导演拉过来骂一顿。可是没办法啊,我就站在那儿看着她,等到下了戏,开尔晨披着军大衣,哆哆嗦嗦的朝我走来,还笑呵呵的问我,哥我刚跳水的姿势帅吧。”       叨叨到最后,宋明把自己钱包就塞到岁承山衣兜里去了,还嘱咐道:“一定要帮我给开尔晨!”       岁承山也喝的不少,回到家哪还能想起来这个。       隔日上午,开尔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今天没有课,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还被人吵醒。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下床去开门。       正准备开门,下意识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差点吓出心梗。       她打算装死,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犹豫要不要给岁承山打电话,叫他赶来救火。       门外,宋明敲了几声门都没人来开,他时间急,又住在隔壁酒店,就没有事先打电话问岁承山到底在没在家。现下只能打电话去问。       电话接通,宋明直接了当:“你回来一趟,我在你家门口。”语气严肃。       岁承山正和团队开会,到外面接电话,宋明语气严肃得很,不免叫他联想到其他,于是清清嗓说了句:“怎么跑我家门口站岗去了?”       “我那边有变化,着急去纽约,打车去机场都走一半了,才想起来皮夹在你那。”    “你皮夹怎么会在我这儿?”岁承山不解。       宋明三言两句解释清楚了,前一宿喝太多,把皮夹塞给岁承山,说那是给开尔晨的零花钱。       岁承山哪记的这些,他自己今晨起来都头痛欲裂。    耳边消息震个不停,弄的他耳朵痒,谁着急投胎一样这么给他发微信,于是拿下来看一眼。    开尔晨连发了十几条微信,其中还有语音电话,最后连视频通话都用上了。    一开始语气还好点,“岁承山,你在忙吗?”、“江湖救个急啊,我哥在门口!”、“我装死可行吗?”、“我看他一时半会走不了。”    到语音、视频都没接的时候,那边炸毛了,甩来一句“岁承山,有种咱俩同归于尽!”       挂断电话,岁承山给开尔晨去了条语音,声音不急不燥,似是调xi:【谁跟你同归于尽,未免想太美。】       他要她装死,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否则,真的同归于尽也说不定。       -    没过一会,岁承山开车回来。往常他还想换一把电子锁,此时此刻,居然庆幸。       宋明站在他身后,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传统钥匙。”       “你不知道这种锁是最安全的?”    至少现在最安全。       宋明笑说:“得了吧,人小偷拿根铁丝都能给你透开了,还最安全。”       开门进屋,地上摆着一双女式高跟鞋外加一双匡威平底,宋明瞅一眼,就清楚怎么回事儿:“我说呢,还真金屋藏娇啊。什么时候引荐一下?”       岁承山没理他,转身进了洗手间,很快,拿着皮夹出来。他把皮夹往宋明手里一塞,就要带着他出去。       “哎哎哎,这都进来了,你好歹给我来杯水吧?”他其实是想八卦一下来着。       宋明绕过岁承山,轻车熟路去到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他在沙发上坐下,往茶几上瞥一眼,《镜头的语法》,《激昂的幻梦》,《近代能乐集》以及几本外文书籍。    最近,客厅这个茶几几乎被开尔晨承包了,她忙着查资料,书这么摊着,也没收拾。       宋明挑了本《近代能乐集》,拿起来翻了几页,是三岛由纪夫对传统能乐剧目进行颠覆性改编的戏剧集。开尔晨学表演的,他对这些称不上熟悉,但至少是眼熟的。       走马观花翻了一遍,索然无味,他把书放回原位:“搞艺术的?表演?导演?”       岁承山也不清楚开尔晨上的这个研修课程究竟是什么,只含糊其词应付过去了。       宋明嗯了声,“那跟开尔晨还有点共同语言。”       岁承山走过来,靠着墙说:“你不是着急去纽约?这会又不着急了?”       宋明被岁承山这么一提醒,忙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儿,站起来往外走:“撤撤撤。”       卧室里的开尔晨,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听见他俩准备往外走的声音,才松口气。气还没顺匀,床上铃声大作。    她自己被吓了一大跳,可能是刚刚不小心碰触到手机的哪个开关,声音调成最大了。       开尔晨扑到床上,想关了手机声音。有时候越着急就越慌乱,竟找不到手机在哪里。       地方就这么大点,一墙之隔,外面的两人自然也听到动静了。       岁承山额角一跳。       宋明顿悟了,怪不得岁承山要撵着他走,人家这位“娇”还没起床呢。他寻常浪子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冲那门喊:“对不住啊美女!不知道你在家,要知道你在,我肯定在外面等着。有机会让岁承山带着你,咱们一块吃饭!”       开尔晨在被子里找了半圈,方找到手机。是经纪人打来的语音电话,估计是有事儿要跟她说。       她摁了静音,给对方回微信【等下回给你。】       出了门,电梯里,宋明打趣岁承山:“弄了半天,找了个搞艺术的。学生?”    “不是。”    “不是?那就是出来镀金的?”       岁承山想想说:“差不多吧。”       宋明看他思考半天才说,心里大概有个数,猜测对方大抵是个富家小姐,出国镀金来的,估计连岁承山自己都还没摸清人家什么来路。不是奔着长久去的。       岁承山这人假正经,明面瞧着正经八百,骨子里却比谁都放浪形骸。女伴只有他看上看不上的,只要他瞧上眼的,就没有得不来的。    这类人他还认识一个,是他亲妹妹,开尔晨。她瞧上的,也从没有失手的时候。       “哪儿人?”    岁承山笑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找的不是个外国妞呢?”       宋明翻个白眼:“你当我白混的啊。那桌上摆明放的是中文书。”说罢,他又说一句,“难不成是个ABC,不能吧?”       “安城人。”岁承山说。    “安城?这么巧。”宋明声调略微上扬,“偶遇还是处心积虑?安城的圈子就那么大,说不定你这位新欢我还认识呢,叫什么哥哥替你把把关。”       “滚。”岁承山眯眼看他,冷淡道:“你是真妈啊。”    宋明:告辞!       宋明叫了车去机场,车还没来,俩人站在路边,岁承山从兜里摸出个烟盒,朝宋明那方向倾斜轻抬了一下手,意思问他抽不抽。    宋明摆摆手,说自己最近戒烟:“梁琼思说自己二手烟吸多了,生怕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要么戒,要么分,我能怎么办。”       岁承山往后瞧一眼:“跟着来洛杉矶了?”       宋明奇怪:“我出差,她跑来干什么?人又不是在我腰上挂着。”       “我看你差不多埋进婚姻坟墓了。”岁承山从烟盒里抽一根出来,点上,吸一口,叼在嘴边:“你家祖宗又没跟来,怕的跟孙子一样。”说着,就要把烟盒装进兜里去。       宋明打从跟梁琼思保证戒烟起,已经两周没怎么碰过烟了,酒场应酬免不了,梁琼思理解,但当着她的面,他是一根都没抽。    伸手夺了烟盒过来,也点了一根,权当解馋了。过几天回了国,就没这等好命了。       宋明:“等回头你家祖宗说不让你抽烟,我看你当不当孙子。”       岁承山笑笑,置若罔闻。    谁上赶着当孙子。       等车途中,宋明无意似的提及,前段时间,曲家二少奉子成婚了,这事儿原算不上稀奇,一年到头,这种事情听不上十回也有八回,但这事儿能被圈子里拿来当谈资,还是因为,被摆了一道。    曲家生意虽说做的不大,但至少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曲家二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天天酒池肉林里泡着。按说他这号人“慧眼识珠”的本领练的是炉火纯青,谁成想阴沟里翻了船,被个外围女摆了一道,等发现的时候,人都怀孕五个月了,做都做不掉,敲了他一笔不说,还上位做了曲太太。其实不娶就不娶了,私生子比比皆是,但曲家人丢不起那人,也就是曲家二少,放到他家老大身上,估计那小孩就让养在外头了。       岁承山听明白了,宋明这是拐着弯提醒他,得摸清他家里姑娘的来头,别招惹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回头撒手都撒不开。    他可真想捅破,你说的那不三不四的人可是开尔晨。       想想作罢。       岁承山弹弹烟灰,笑笑说:“不就说了句‘你真妈’,至于拿我和曲家二少比?”       再怎么说,他比曲家二少要好上太多。不至于干那么没谱的事儿。       宋明尴尬笑两声:“这不是想到这儿了么。”       “回头我就跟梁琼思说说你抽烟的事儿。”       他这话说的太笃定,以至于宋明愣了一下:“你认识梁琼思?”他怎么不知道岁承山还认识自己女友。       “问一圈不就知道了。”岁承山无所谓说。       宋明:“你daye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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