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府城前，大嫂特意找我去，专门跟我提了，以后跟各府走动之事。我现在就是发愁，这轻飘飘走动走动，一年下来，少不得要花个三五百两。” 　　何子仪一惊，“要三五百两这么多吗？” 　　连知味一一道来：“主院那边，母亲、大哥、大嫂、侄子，二哥，还有二妹、三妹。每年生辰礼、节礼、年礼都是必不可少的；大伯父、二伯父那里，也要走动吧？还有老家那边、府城其它同族，我娘家等，这说起来还都是自己人。等你腿好了，总要外出交际，以后的礼，更多。” 　　何子仪跟着数，粗略算算，每年光是节礼要送的就有十来家，再细算下去....得，钱真是不经花。 　　“那家里的酒楼、布庄、田庄，一年能有多少收益？” 　　“我们分的那座酒楼，在城北，那一块主要是生意人家，都是富户。只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起色，不温不火的。” 　　三房分的酒楼，名叫“得意楼”，取“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意。这些年那条街陆陆续续开了两家酒楼，一家主打粤菜，另外一家主打川菜，两边都高薪请了名厨。得意楼的生意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勉强糊口罢了。 　　“陈先生对酒楼也不是很懂，所以这三年只是比最开始好些，现在一年能有个两百两左右的收益。布庄稍好些，因为染坊新制出了独有的颜色，靠着这个，扭亏为盈，一年也是二百两。至于田庄，以前主要是把产出都送去府里，算算风调雨顺的时候，可能就五十两左右吧。” 　　何子仪目瞪口呆，“种地的收益这么少吗？” 　　“不过是种些水稻、小麦、蔬菜，庄民再养一些家畜，能有多少收益。再说大部分都是坡地，土地贫瘠，耕种费时费力。真正算得上的，就是那五十亩良田。现在糙米多便宜啊，才八文一斤；精白米贵些，大概十二文。一亩水稻，一年一熟，产量你猜多少？” 　　何子仪犹豫开口，“五石（三百斤）有吧？” 　　连知味摇头，“那的是最好的，才能有。一般平均下来，三石两斗左右，都是极好的。” 　　“关键是，还得缴纳赋税。前朝昏庸，赋税算下来能够达到惊人的五税二，剩下的才是你的。” 　　“满打满算，几处产业一年也不到五百两。关键是，我们光是人情往来，就得这个数。”这么简单的算数，何子仪稍微一琢磨就算清楚了。 　　“可不是，现在知道当家的难处了吧。我们分的产业，大部分都是不动产，还有些古玩、字画、名贵家具等，这些都不能换成现银。如果一直这样花销大于收入，以后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何子仪苦笑，“自己当家，才知道一家之主真难做啊。祖先们有大才，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下了丰厚的资源。若是换成一无所有的穷人，几辈子都翻不了身。” 　　连知味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好多人想通过科举考试，改换门庭。 　　但科举考试，也是要有一定家底的人家，才支持得起。学费、笔墨纸砚、交际、考试的费用，哪一样不花钱？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家族穷了十几辈子，都没有办法翻身。 　　“经过这次的事，我发现你变化很大啊。”连知味夸奖道。 　　“还是经历的太少，总以为习武之后，就能保护姨娘，保护妹妹。等迎你进了门，父亲死了，分了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我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狭隘。”何子仪正色道。 　　武力说白了只是蛮力而已，最多只能解一时之困。但人生在世，要想活得舒服，既要有权还有有钱。没有物质保障的生活，经不起风吹雨打；没有权力保护的生活，更是一不小心就成为倒霉鬼，各种被牵连，被拿来当作挡箭牌。 　　别人想读书还没那个资本，何家有钱、还有底蕴，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成长了。”说实话，何子仪的进步真的很快，也许环境逼得人早熟吧。 　　“家里的产业是得好好规划起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在祖地就有了个想法，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 　　“关于重族兄。我听你说过，重族兄家里条件不好，但他读书极有天赋，不如我们资助他进学如何？” 　　“怎么有了这个想法？族中本来就支持子弟进学，重族兄下次下场能考中秀才，应该是不愁的。”听连知味一提，何子仪倒是没有完全否定。 　　“这次恩科，他因为老四手受了伤，没参加，又得等三年。族婶身子不太好吧？就算有了府里送过去的东西，怕是也难。” 　　何子重家全靠他支撑着，主院送去的财物，真要认真算起来，也花不了太久。 　　“再者说，重族兄虽然在族学那边拔得头筹，在外面相比，也是有差距的。” 　　此次何氏派去参加恩科的何方明，县试中了童生，但前十都未进。最后能不能在府试中考中秀才，还两说呢。 　　何子重受限于家人的拖累，如果族中只是简单的物质支持，对他的学业帮助有限。 　　一直在族学中，先生的水平有限，何子重只是有天赋，并不是天才，最后的高度，可想而知。 　　这样一想，资助他读书，倒是有几分可能性。何子仪暗自琢磨，“说说你的计划。” 　　何子仪不问为何一定要资助何子重，他相信连知味肯定有深层次的考虑。 　　“大哥那边，到时候就与他说，请重族兄来陪你读书就行了。至于族兄家，只要把族婶说动，相信族兄不会反对。我们不过是看在同族的份上对他接济一番，以后所求也只是等他成功之后照顾我们三房一二。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何子仪救了何子重，有这件事在，何子重那边对他应该是极有好感的。三房资助的目的，连知味到时候准备实话告诉他，不过是怕以后四房出头，给自己先培养个保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