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次晚上出来了，孟岚坐在副驾驶，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压低，她看向外面，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顾湜也偏过头，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顺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还在难过”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孟岚靠着车窗，眼泪缓缓滑落，眼眶红热的很，为什么这么无能为力，为什么自己过的这么垃圾，垃圾透顶。 顾湜也停住车，头靠向座椅，车前灯一直亮着。 他自顾自说着什么，“孟岚，我们太像了，你知道吗？那年我刚到家里，表面讨好着我的那些人，在无人的角落，讨论着我的出身，我的母亲，被我撞破后，他们不但没有道歉，反而在逼耸的角落里，对我进行了威胁” “后来我始终忘不了那一幕，比我高很多的大人，一改笑面，说着我听不懂的下流词语，甚至抽出皮带来威胁我” 孟岚听着顾湜也的自言自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擦干净眼泪，正了正帽子，人就是这样，自己痛苦起来，劝解不了，别人痛苦起来同样无法下手，她明明可以说很多模棱两可的话，如果她没有看见顾湜也的神色有多认真的话，她不想愚蠢的去劝谁开心，痛苦就是痛苦，劝人遗忘痛苦的背后，是间接原谅一群直接伤害别人的蠢货。 人难过的时候，真正可以让他开心释怀的是什么呢，不是让他忘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而是给予他相信可以走出来的勇气，可是她太懦弱了，她不敢付诸真心，总觉得干什么都是自作多情，她无法坦荡的去安慰谁，她矛盾了太久，眼里只剩下，绝对的利己，不去触谁的霉头，不会渴望得到情感的回馈。 好在顾湜也的神色恢复的很快，他放了一首欢快的歌，曲风一改常态，孟岚摇下车窗，开始放空思绪。 顾湜也停好车，陪着孟岚走进影院，即使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是依旧有很多人来看电影，或许黑夜限制的只是生物钟的睡眠，而很多人偏偏喜欢在这样的时间，成群结队的出来闲逛，这倒是很像孤独的人，热爱黑夜神秘的人真正活过来的时间。 路灯的光很亮，顾湜也在身侧，有很多人回头望一眼，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有些情侣从旁路过，女孩子兴奋的说着什么，而一侧的男孩忍着哈欠连天点头。 顾湜也敲了敲柜台，里面恹恹欲睡的姑娘打了个哈欠，目光迷离的看过来，“买票？” “两个人，布淇的小镇” 孟岚看了一眼大厅的电影档，顾湜也说的布淇的小镇封面是一个古灵精怪的男孩，背景是一群绵羊，色彩很鲜艳，在一众午夜爱情片，惊悚科幻里更像是给小孩子看的。 果然，走进影厅，人很少，零星几个人，各自散落一角，顾湜也捧着两桶爆米花放下，孟岚将汽水放在身侧的空座。 电影缓缓开场，叫做布淇的孩子，参加完唯一爸爸的葬礼，回到了小镇…… 背景里有一望无际的麦田，布淇的爷爷在那中央，望过来的时候，满是慌张和无措。 “这孩子，送去孤儿院吧” “不行，这孩子跑了60多里路来找我，我不会让他无家可归的” 电影的基调一般都是正向的，孟岚心里想着，那个老人会和这孩子生活的很好。 顾湜也看的也很认真，他捧着爆米花桶，却不吃，只是偶尔递过来，他的手指修长，稳稳抓着大号的爆米花桶，倒是没有贵少爷的违和感。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结束呢”，布淇望着远处的麦田，手中的镰刀割下一捆麦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爷爷，整日让我去干活，割麦子” “他后悔了”，顾湜也突然出声。 孟岚看过去，屏幕的光映在顾湜也日有所思的脸上，电影里的剧情，抱怨，在他口中似乎有了一语双关的意味。 电影一个半小时，最后的剧情很是反转，布淇的爷爷离开了，在冬日的火炉前，火声噼啪，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火光镀上的暖意，老人笑了笑，“布淇，爷爷给你攒了上学的钱，在饼干盒子里，希望这个冬天，你可以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爷爷会在这美好的时光里，一直祝福你” “我的孩子，你是否记得自己奔跑着向我的样子，爷爷不会忘，这样的画面可惜太过仓促，否则它会出现在相框里，而不只是只有我觉得它美好”，老人缓缓说完，那张脸的红意还没有退却，他眯着眼睛，像很多个晚上喝着酒讲一些关于谁的故事的时候，轻轻眯着眼睛，只是再没有睁开过。 孟岚的目光暗了暗，序曲里，布淇并没有去上学，他只是站在门口，握着老人的拐杖，对着镜头痴痴笑着，背景俨然已经是春天了，绵羊入镜，他像是看见了谁，熟练的做了个鬼脸，正是电影宣传的封面。 孟岚的感觉很像是摘下里小丑的面具，看见他流泪的眼睛一样，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顾湜也最先站起身，端着未吃完的爆米花，“还要看别的吗？”他转过头，看着发愣的孟岚。 “走吧”，孟岚出声，转过头，其他人说说笑笑的声音，电影落幕的声音，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全都消散。 孟岚扣上帽子，靠着车窗，她转而看向顾湜，他的眼睛看着前面，神情很专注。 顾湜也看电影的时候，那认真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平静。 回到房中，孟岚扑进被子里，心里一直回想着布淇的笑，会难过吧，会的，那为什么还要笑呢，自己又看不见…… 困意袭来，一个人影慢慢的出现。 “孟岚”，声音低哑而有磁性。 “孟岚” “你不要讨厌我，我会改变的” 顾湜也的身影慢慢靠近，那张微微带些酒气的脸慢慢靠近的时候，孟岚猛的坐起来，眼睛瞪得很圆，“见鬼了” 睡了5个小时，外面已经大亮了，孟岚把昨天顾湜也让人供自己挑选的礼服装好，那件弄脏的，她还没有来得及送进干洗店，她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顾湜也并不在房间，孟岚仰起头，目光落在门上的贴纸上，“孟岚，我有事出去一趟，会晚归” 是林禾的事吧，她嘶了一声，顾湜也居然会猜到自己来找他，真是奇怪啊。 林禾已然出了院，面色苍白了很多，见到顾湜也的时候，她只是轻笑了一声，“湜也，真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 顾湜也坐下，“林禾，你吃饭了吗？” “吃不下，顾董事长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顾湜他，我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已经让他很丢脸了，我现在无路可走了” 林禾笑了笑，风卷起她的头发，她伸手拉了拉衣角，“我不知道怎么得罪孟岚了，她让我变成这样” 顾湜也偏过头，“林禾倒是很喜欢扮演受害者” “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她？”顾湜也看向她，“当时你告诉我有人偷了顾湜的策划案，希望我可以帮你追回，可是你骗我，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的，湜也，我当时被威胁，那些禽兽逼着我去做这件事的，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真的不是在利用我吗？”顾湜也直截了当。 林禾一慌，匆忙解释，“怎么会，你知道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呵，喜欢装作喜欢别人的样子，把人当猴耍吗？ “我当然知道”，顾湜也移开目光，他倒真想陪她玩一会。 “湜也，我们找个地方谈，我给你看我手里的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