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2　　　等待长大 　　 　　“就算是郝海上线的时候你我都在，凭他给我们分的那些可调用的技术人员，根本查不到郝海的地址，别提什么实施抓捕了。” 　　 　　“自从我提出这个方案到招聘你，副局长都一直在反对，平时分配任务的时候针对我们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让我们去帮他背锅。” 　　 　　贺川一字一句地向薛则盈认真解释着。 　　 　　贺川是以警察专业考试B市第一的成绩进入的警队，郝海案是贺川进警局接手的第一桩案子，深入了解了整个案件的详情后贺川便果断地提出了利用网络高科技侦破的想法，兼具创新性与可行性的思路很受局长器重，老局长便将贺川交付给了现在的副局长。 　　 　　也许是贺川刚刚入职，身上的锋芒就过于夺目，又也许贺川提出的侦破方向太过前沿，尊于传统的副局长一时无法接受，副局长便一直在明里暗里地“打压”着他。 　　 　　提交方案的审批表迟迟不给批、手下组员都是刚刚毕业的年轻警力、拖了大半年才招聘相关的技术实习生、总把一些苦活累活交给他们...... 　　 　　今天没能第一时间抓捕到郝海，其实有一大部分原因在副局长分配给贺川能调动的警力太过有限。 　　 　　自己负责的案子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其实贺川心里多少都不是滋味，无论是谁的过错，贺川都是这个组的组长。还是难掩心中的沮丧，和薛则盈解释清了这些情况后，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次机会错过了还有下次，”像是在宽慰薛则盈，又像是在鼓舞自己，“等我们有能力了，一定就能将所有坏人绳之以法。” 　　 　　薛则盈听了贺川的话，心里的内疚少了一些，可无力感又重了些，懵懵地点了点头。 　　 　　要多努力一些再一些，这样才能追上自己想追的梦、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贺川眼神炯炯，薛则盈这样直直地望着，眼底全然不似昨夜那样的茫然，好似在他那双炽热的眸中能看得出独属于他的一往直前。 　　 　　薛则盈相信，待他羽翼丰满后，他会成为那个优秀的小贺警官。 　　 　　“好了，”自己还从未向外人这样地袒露过心声，语尽贺川才觉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挠了挠头，讪讪道，“回去找他们几个开个会。” 　　 　　“是，贺队。” 　　 　　薛则盈立即展开了元气满满的笑容，学着电影里特工领到任务出发时的语气，带着点小俏皮地应声。 　　 　　薛则盈突然很感谢自己有点佛系的性格，在这样的失误面前自己也只听了贺川的几句解释便释了；也格外感谢自己的行动派，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自己有限的实习生涯内更多地做一些事。 　　 　　是贺川眼中的执着，让薛则盈彻底地读懂了“警察”这份职业。 　　 　　 　　 　　贺川放下手里的笔，四千字的检讨终于画下了完整的句号。贺川活动着早已有些酸痛的手腕，目光悄悄锁定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薛则盈。自从散会回来后，她便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手指也没有停下来过。 　　 　　贺川看了看刚刚写完的检讨，不觉苦笑。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写作文是贺川最为头疼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四千字的检讨都能这样顺理成章地写出来。贺川视线又从桌面游走开，最终落点到自己在一边纸张上落笔的文字——没有过义无反顾的奔赴，都不是远方、都不算梦想。 　　 　　是当时在语文老师发下来的作文素材里摘抄出来的，贺川不是多喜欢读文学作品的人，但就对这一句格外地情有独钟。 　　 　　“看啥呢？” 　　 　　唐天不合时宜地出现，大大咧咧地打断了贺川的“发呆”。 　　 　　“四千字的检讨，”唐天顺手拿起了贺川刚刚写完的几页纸，“你小子挺狠啊，四千字，说帮她抗就帮她抗啊。” 　　 　　“什么啊......”贺川嘴上敷衍地假装着，目光却心虚地瞟向了埋头敲代码的薛则盈，“我不是队长嘛，何况她一个实习生，又不是专业的警校生，怎么知道检讨要怎么写。” 　　 　　“再说了，本来就不能说全是她的错......” 　　 　　贺川本来话就不少，也许是心虚作祟，一股脑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唐天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着神情一点都不自然的贺川，可惜自己之前还费尽心思地撮合他和程玫呢，早知道薛则盈会来、早知道贺川这么会，何苦自己大学这几年像老父亲似的操心贺川的“终身大事”。 　　 　　“行了行了，有那功夫就别跟哥们装了，抓点紧，”唐天玩闹地朝贺川肩膀打了一拳，又八卦地玩笑了几句，便收起了笑脸，“好了不闹了，今天姜羽要转到派出所，要不要去送送？” 　　 　　“去，”贺川站起身来，这一上午一直在忙着郝海的案子，差点连姜羽案的收尾忘了，朝向唐天递了个感谢的眼神，“谢了。” 　　 　　“我看了她之前的卷宗，”唐天和贺川二人快速走向拘留室，在路上贺川开了口，“我觉得有点问题。” 　　 　　“说不通啊，如果真的是人贩的话，不会选择在鹤山景区动手的，小孩子一哭闹很容易引起游客的注意，这样显然不是人贩的最优选。” 　　 　　贺川面色是一向的冷静，条理清晰地说着自己的分析。 　　 　　“那个叫庄何的，我去查了他的档案，信息少得可怜，庄何离开B市后更是一点行踪信息都没有，很奇怪。” 　　 　　“这种多年前的案子，”唐天抻了个懒腰，“真的是不愿意碰啊，太麻烦。” 　　 　　贺川就默默地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早已对他的心口不一熟稔于心，他要是不在意，怎么会一直把姜羽要送去派出所的时间一直记着，还特意来提醒自己。 　　 　　 　　 　　审讯室。 　　 　　贺川和唐天和狱警申请了和姜羽的见面，只争取来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为什么要带走小铭？” 　　 　　时间不多，贺川一坐下便开了口，特意地避开了“拐走”这个词。 　　 　　“我不知道，”经过了一夜，姜羽看起来更要平和一些，“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了，我就看到他小小的一个人，自己在那里玩。他长得那么可爱，多像我的一一呀，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看他在门口等他的家长等了那么久，也没人来接他，就那样带他走了。他真的好乖呀，我拉着他的小手，他就那么听话地跟在我后边。” 　　 　　“警官......” 　　 　　姜羽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扯断了弦般地落下。 　　 　　“你说，一一被带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 　　 　　“一一现在应该也有小铭那样大吧，”姜羽仰起头，泪从眼角悄然溢出，轻划过脸颊，“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她，把B市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可......我还是没找到她......” 　　 　　唐天听到姜羽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地别过头去。贺川心里一紧，再询问下去无异于撕开她结痂已久的伤，可他是警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再小的疑点也能成为破案的关键口，便又开口扯出了当年的一一。 　　 　　“一一认识她爸爸吗？” 　　 　　“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她爸爸就去S市了。” 　　 　　像是对“她爸爸”这个称呼不大习惯，姜羽提到时语气有些卡顿，话落后又不免苦笑。 　　 　　“你和庄何......” 　　 　　“他是我爱人，未婚夫，”姜羽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语气中满满的笃定，又透露着一些恋爱中小女人的娇羞，“我在等他，等他回来，等他娶我，等他陪我一起找一一。” 　　 　　“他明明就是个......” 　　 　　“渣男”两个字都到了唐天的嘴边，贺川及时伸手拍了拍唐天的腿，才止住了唐天后面的话，被阻止了的唐天颇为无奈地扭过头，心里对姜羽这样的“恋爱脑”有了些无语。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怀疑过庄何不会回来了吗？” 　　 　　提及庄何，姜羽眼中总是多了几分的甜蜜，她是很喜欢庄何的吧，这样想着想着，贺川问话的语气也尽可能的温和了些，不希望无意之间在去触碰她心底的伤了。 　　 　　“没有，”姜羽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有时候我自己下班回家，在手机上叫不到车，就总会在路边碰到一辆出租车，虽然不是一辆车，但很巧啊每次都会在差不多的地方停着一辆；之前一一......一一还在的时候，也总有人往家里寄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玩具啊什么的。” 　　 　　“我觉得，他是在我身边。” 　　 　　姜羽的眼神坚定而又认真，不似玩笑的模样。 　　 　　是巧合吗？贺川和唐天对视了一眼， 二人心里都有着这样的疑惑，在心里思考着这些事情是巧合的概率性。屋子里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姜羽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无声，缓缓道来。 　　 　　“两位警官，其实我很高兴这一次遇到了你们，”姜羽浅笑了声，垂下头，“一一走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真的变得不信任别人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给我录口供、告诉我自己回家慢慢等消息的那个警察敷衍的样子。” 　　 　　“那时候的每一天都很煎熬，又希望得到哪怕一点点一一的消息，又生怕得到一一遇到了不好的情况。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年遇到的是你们两个，会不会一一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我带小铭回家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其实我特别害怕你们抓不到我，我害怕我就这样把一个与我没什么关系的女人变成了我。” 　　 　　“我没有遗憾了，真的，”姜羽看向了狱墙上高高的小窗户，好似对未来的监狱生活并不恐惧，“一一的事情能被你们再次知道，我很开心，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又有了期待。” 　　 　　明明是要走向监狱的桎梏，另一种寓意中，却是崭新的期待。 　　 　　时间很快地便过去了，沉重的大门被从外推开，走进来的两个狱警向贺川二人点了点头，示意要押运姜羽离开了。 　　 　　“女大十八变，再过几年，我就该认不得我家一一了。” 　　 　　两位狱警走到姜羽面前，她便顺从地配合着，站起身来苦涩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昨日姜羽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想着从前和一一的点点滴滴、想着昨天看到小铭飞奔向自己家人时的模样、想着再次见到一一时她该长得多俊俏了。 　　 　　“我们会尽力彻查的。” 　　 　　姜羽走过贺川二人时，贺川脱口而出。 　　 　　听到这句话，姜羽淡淡笑了一下，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怎么说？” 　　 　　姜羽离开后的审讯室重回了寂静，姜羽的遭遇有些过于沉重，压得屋子里两个人都沉默了。唐天先一步地缓了过来，开口问。 　　 　　“找。” 　　 　　“这么多年过去了......” 　　 　　唐天心里是很希望能看到她们母女有团聚的一天，但理性告诉他这样“大团圆”的结局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年就已经错过了最佳侦破期，更何况多年后的现在。 　　 　　“那也得试试。” 　　 　　贺川攥紧拳头，目光炯炯。 　　 　　“怎么试？”唐天语气满是无奈，“是，庄何是一个疑点，但你听今天姜羽的话他就是个渣男，可能他和一一的案子疑点关系都没有。” 　　 　　“要监控没监控，要笔录没笔录，怎么查？” 　　 　　唐天颓然地靠在桌子上，无情地揭开了现实的情况。 　　 　　“再说了，”唐天一向是有话直说，“你那四千字检讨一交上去，那副......他还指不定怎么在例会说咱们，又要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给咱们。” 　　 　　“行了，别说了。” 　　 　　贺川好不容易燃起的一腔热血，全被唐天扑灭了，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丝嘲笑，笑自己明明一年前还是一个意气风发刚刚毕业、满腔热忱只想着为人民服务的警校生，如今怎么就沦落进这般地步。 　　 　　“咱们没办法。” 　　 　　贺川还是被说服了，他显然不能在一上午的时间内把自己变得强大，还是对这些可见的遗憾束手无策。逃避从来不是他贺川的态度，几分钟的沉思后便找到了可行的办法。 　　 　　“那就把这个案子和咱师父说声，他肯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