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抚地对她一笑，然后走到桌前坚定地说：“抱歉，这次相亲就到此为止吧。殷小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理，会开出这种玩笑，我们认识也算有些日子，彼此都很清楚，互相并无好感。殷家豪门贵宅，我也不敢高攀，你们还是另寻他人吧。今日之事实在不妥，给各位添了麻烦，我向你们道歉。” 　　 　　见他们就要离开，殷文心坐不住了，喊了一声：“站住！哼，你们费了大劲还乔装打扮混进来，确定真的要走吗？” 　　 　　姜悦敏疑惑地回身看她，总觉得不对劲，这股眼神阴险诡异的很，完全不像是殷文心会露出来的。 　　她立刻警惕起来，用力一指，“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装蒜了，看我不打你——”她气冲冲地就要扑过来，殷文心假装害怕地躲到殷献桥背后。 　　“哥哥你看她，她又要欺负我！” 　　 　　“小敏，你冷静一点，我知道小黄来相亲你不高兴，但是也不能打人——” 　　她气呼呼地说：“大哥，原来你知道我不高兴，那你还同意……不行，我今天必须揪出他！” 　　 　　他们仨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姜悦敏气不过她一直挑衅，抬头看了殷献桥一眼，“对不起了大哥。”然后一掌劈在他颈部给他打晕了。 　　 　　黄家爸妈看到这颇为狂野的一幕震惊不已，好心地把殷老板拖到一边躺着。 　　 　　“殷文心”显然也没有料到她居然敢动手打人类了，差点没躲过她的一拳。然而正是由于她迅速反应过来躲开了，她终于露馅了。 　　 　　姜悦敏冷哼道：“娇贵的殷家千金可不会功夫，总算逮到你了，猫妖。” 　　 　　她面露得意之色，“你知道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打我？奠阳城可是规定你们不许伤害凡人的，你想背叛组织啊？” 　　 　　“卑鄙小妖，只敢躲在凡人身后作祟，有本事你出来！” 　　 　　“有本事你打我啊？” 　　 　　姜悦敏气愤地握拳，“你真以为我不敢吗，想揍你很久了。”接着她的手心的真气汩汩如泉涌般汇聚在一起，缠绕着拧成一股绳向对方袭去。 　　 　　如同一根鞭子似的抽来舞去，对方只能不停蹿跳着躲避。 　　 　　黄在毅现在都有点被锻炼出来了，这种场面已经不足为奇。但是他的母亲吓得不轻，躲在他父亲臂弯里缩在角落。 　　他看见了赶紧跑过去安慰：“妈，没事，不要怕，没关系的……” 　　 　　几个回合下来后，附身殷文心的猫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姜悦敏趁机将她捆绑住，再次于手中汇聚了一柄长剑—— 　　 　　对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疯了！你敢杀我？！殷文心可是会跟我一起死的，到时候奠阳城绝不会轻饶了你！” 　　 　　她依旧没停下手中动作，眼中杀意越发明显，“好啊，那就跟你同归于尽。” 　　语毕，她运起长剑指向他—— 　　 　　手掌稍一翻转，那柄剑便破风而去，径直飞向对面人的脑门。 　　 　　“疯子……”猫妖见她要来真的，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殷文心的身体，快速逃走了…… 　　 　　他刚一离体，姜悦敏几乎是同时运气将剑收住。 　　 　　剑锋在殷文心眉心一寸远处停住，她合力制止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迅即调整好心态，解开她的束缚收回所有真气，追着猫妖跑了出去，嘴上还喊着：“你站住！” 　　 　　一直瑟缩着的黄妈妈害怕地问了问儿子：“她是在叫谁啊，今天怎么疯疯癫癫的？” 　　“啊？不是的，妈，”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小声告诉他们，“你们看不见。” 　　 　　父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小敏和他们儿子一样，是这样的特殊体质。 　　 　　脱离控制的殷文心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他们好心地将昏迷的兄妹俩扶到一旁的沙发上躺着。 　　 　　黄在毅听到外面走廊上有打斗声，猜想他们没有离开酒店，小心翼翼地钻出门外看，果然是他们俩在打。 　　 　　姜悦敏能明显感觉到，猫妖的妖力又增强了许多。她心里正奇怪着，他是如何能短时间内进步如此之大。 　　 　　猫妖看出了她的疑惑，沾沾自喜地说：“是不是觉得我又变强了许多？想不想知道我的秘笈？” 　　 　　她不屑地冷眼看他，“强？没感觉到。” 　　 　　“你！哼，你就嘴硬吧，我也不怕告诉你，还要多亏了你那蛇妖师父的妖力，让我功力大涨。” 　　 　　她想起上次金水说师父被人吸食了妖力，忽然意识到，那次见到师父时，他看起来的确很虚弱，原来她不是在撒谎…… 　　 　　可以师父的法力，怎么会让这个小小猫妖钻了空子，难道他真的，一直都在受着伤病吗？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猫妖好歹也是个修炼了好几百年的家伙，虽然总是修行上不去，但是居然被一个十来岁的小辈如此看不起，他恼羞成怒。 　　 　　因为在室内施展不开，他一直想往外跑，不过姜悦敏紧紧缠着没给他溜走的机会。 　　 　　他原本的弱项就是力量，如今吸了不少妖力，强度自然也上来了。 　　两人对了一掌后，“嘭”的一声同时向后退去好远，走廊里那张地毯都被磨出了火星子。 　　 　　猫妖摔得更重一些，看见两人被拉开了距离，迅速起身扭头跑—— 　　 　　此时正好金水跑了上来，后面还跟着金姨。 　　 　　已经反目的师徒俩再见，皆是惊讶了一瞬。 　　“师父……” 　　 　　听到这个称呼，姜悦敏也震惊了，他们两个竟是师徒关系？！ 　　 　　猫妖不耐烦地冲她吼道：“让开！” 　　“师父，您不能离开这里。” 　　 　　他知道这个徒弟是彻底跟自己决裂了，也不想再多说废话，眼神阴冷地盯着她，“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两人直接出手就打了起来。 　　 　　“金水，你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教的，现在竟敢用来对付我！” 　　 　　她的心里当然问心有愧，可是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如果您教我这身本事的代价，是与我的信仰背道而驰，那我宁可从来没当过您的徒弟。” 　　 　　“好，那我今天就自清门户。” 　　 　　姜悦敏知道金水不是他的对手，并没有袖手旁观，也上来帮她。她们两个当了这么些日子的同事，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携手合作。 　　 　　猫妖对她一个本来就够呛了，再加上金水一起，他连连败退，只能想着法子逃走。 　　 　　他发现刚才的包间门口，有人站在那里，便顺手甩了道真气过去。姜悦敏见状，赶紧移动过去挡了下来。 　　然后他趁机一脚踢开金水，转身就跑—— 　　 　　金姨也没多想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许走！” 　　自从二十多年前离开奠阳城之后，她早就没练过术法了，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猫妖斜睨她一眼，“找死。” 　　他一甩手，将她撞到墙上，再抬手露出尖锐利爪朝她抓去。 　　 　　尖锐物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还带着血液溅出的水声…… 　　 　　“呃嗯——” 　　金姨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女孩，浑身发抖地哭着喊她：“金水——” 　　 　　一向狠心的猫妖也微微诧异了一瞬，“为什么？” 　　 　　“师……父……” 　　她的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衣服都因鲜血浸染而濡湿着。她嘴里还在呕出大口血，哗啦地流在地毯上。 　　造成那道致命伤的凶手，正是她曾最敬爱的师父。 　　 　　他们师徒七年的情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做的事违背了道义，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她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师父只做这一两件坏事，可是他没有。 　　 　　她曾经帮着他抓过很多小妖，其实她也觉得他们很无辜很友好，但是师命不可违；害过的人虽然不多，但足以让她终日内疚忏悔。一个是意外被连累受伤的殷文心，一个是姜悦敏。 　　 　　金水看向猫妖的眼神里还存着最后一丝留恋，深深的一眼似乎是在告别。 　　 　　她双手死死抓着插入胸膛的那只尖爪，十指迅速被血液覆盖染红。 　　喉咙被血堵住发不出声音，她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快动手……” 　　 　　猫妖猛然惊醒，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早已站在他身后的姜悦敏利落出剑，一击刺穿了他的脑袋。 　　 　　“呃啊——”他短促惊呼一声，立刻就咽了气倒在地上。 　　 　　胸口的爪子被抽出，金水也瘫软得身体直往下坠，金姨抱着她一起坐在地上。 　　她着急地摁住她血流如注的伤口，发现怎么也止不住，哭着对她说：“金水……不要啊，不要，再流血了……” 　　 　　她无力地闭着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姜悦敏也马上蹲了下来，这个伤比她当初肩膀被刺穿还要严重，但是她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渡气替她止血疗伤。 　　 　　躲在包间里的黄在毅一家也赶了过来，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金水渐渐有了一丝意识，虚虚睁开眼，看见了正在救她的女孩，吃力地说道：“不要……再……费力气……救我……” 　　 　　姜悦敏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真气简直像是灌进了无底洞，伤口一直恢复不了。她眉头紧皱，咬着牙说道：“心脉没断，你就死不了。” 　　 　　黄在毅一直担心地看着她，怕她为了救人不停透支自己；但又怕万一救不了人，她会更加自责。 　　 　　金姨不愿自己打扰到她们，就止住了哭泣，但是眼泪却还是哗哗地掉。看着面如土色毫无生气的金水，更是心疼不已，她哽咽着轻声说：“为什么要替我挡呢，你躲开就好了，傻孩子……” 　　 　　金水呼吸微弱，说话只剩一丝两气，“我不知道……我想赎罪……只是，出于本能想保护……”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金水，金水！” 　　 　　这时姜悦敏也体力不支地瘫坐在地上，黄在毅立马蹲下扶住了，摩挲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心疼地爱抚，又像是肯定地赞扬。 　　她安慰金姨说：“别担心，血止住了，伤口也愈合了大半，她是失血过多太虚弱才晕倒了……” 　　 　　说完她也眼神迷离地往后仰，幸好黄在毅一直搂着才没有倒下。 　　“小敏，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她脑袋靠在他肩头，又说：“等等，我马上就好……”她只闭眼眯了三五分钟，然后又睁开眼，“她身上还有妖毒未去，我要带她回奠阳城，找戚叶大人……” 　　 　　黄在毅不太放心，“现在就要去吗？” 　　 　　她对他安心一笑，“别担心，我没事，不要忘了，我恢复力气很快的，等我回来。” 　　他无奈点点头，“好，早去早回。” 　　然后她单手运气，将死在一边的猫妖收进了胸前玉佩，接着抓着金水的手，和她一起离开了…… 　　 　　一到奠阳城城门口，两人都站不稳地倒在地上，幸好有好心的护卫帮她把金水抱到了戚叶府。 　　 　　戚叶一见到她，先是按照惯例调侃了她一句：“听说我们青龙大人连封官仪式都没参加，今天居然来见我了？” 　　 　　姜悦敏这次也无心理会他的吐槽，开门见山地说：“金水受了伤，还中了妖毒，望大人出手相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说：“她在升官那天来找过我，说要向奠阳城自首，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说是要和过去做个了断，如果死了就当赎罪了，如果侥幸还活着，也希望不要救她。” 　　 　　姜悦敏眼神里有不解和意外，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孩，很想问她为什么。那么有野心有理想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替自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她的过错不是本意，她也是受蒙骗的，不应该以她的死来结束这一切。而且她协助捉拿猫妖，至少可以将功折罪。” 　　 　　戚叶沉思着点点头，“嗯，我觉得青龙大人说的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一挥衣袖，抬手向她替她疗伤祛毒。 　　 　　姜悦敏愣了片刻，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被自己说服的。 　　她望着这位仙人风骨的男官人，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大人，我们前世是不是关系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