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中毒
  “太医,本宫只问,陛下所中之毒,可有解?”不论这件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现在当务之急,只有曹叡的安危。   “回皇后娘娘,所幸陛下中毒尚浅,不至心脉,据裴尚宫向臣叙述的陛下的病症来看,虽然看似可怕汹涌,但是实则尚不至于一时之间伤到了陛下......”   “所以,陛下所中之毒,太医你可有解法?”清溪冷声的打断太医的赘言,有她在,曹叡又怎会轻易中了毒呢?此事实在蹊跷,她必须会好好地查探一番。   而且如今的形势太过复杂了,曹叡不能在这个时候躺在这里,这样,他想要守住的,清溪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能再帮到他了,毕竟现在的清溪,连自己都难以抉择。   她甚至再难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最后的一丝理智,只为了能够成功的救醒陛下。   “回,回皇后娘娘。”太医面露难色的躬身埋首在清溪的面前,声若蚊蝇的带着惊恐和难色,“陛下虽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但是,但是臣实在是难以立即判断出陛下所中何毒,所以......”太医说话间,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此时周身冰冷的清溪,继而更小声的说道,“所以臣暂时,暂时还未能找出为陛下解毒的办法。”   太医说完就直直的跪了下去,俯身顿首道,“微臣无能,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清溪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冷却凝固了一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代表着陛下即使是无声的躺在这里,若是解毒不及时,也一定会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刚才曹叡疯魔一般的神色纵然是让她心有余悸,可是也不及此刻的万一。   清洗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和无阻,明明自己就站在曹叡的身边,明明自己也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明明那么多的名医在此,可是她此刻仍旧是毫无办法,既不能帮曹叡缓解万一的折磨,也难以再恢复着自己的清醒,给自己也给曹叡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一条生路出来。   清溪突然想起那个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杯毒酒饮尽,死在自己的面前的小阿叡,他当时的无助和痛苦当时比此刻的自己感受到的还要多出千倍万倍吧?   可是这些痛苦的根源,却又好像并不是来自哪些无能为力的旁人,也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是此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束手无策,甚至只能数着时间等待着奇迹的出现,这样直达心底的自责和对这样软弱的自己的痛恨,该是最难以忘怀和原谅的。   “娘......娘你别走,娘求你带上叡儿吧?”曹叡突然出现的呓语打破了殿内刚才死寂一般的宁静,清溪强行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蹲坐在曹叡的身侧,看着他似是因为噩梦而不断变得更加痛苦的神情。   “太医,本宫不管你们要怎样做,从此刻起,所有人都共同诊断陛下的病情,若是陛下再次危急的时候你们仍旧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那么,你们所有人,也就没有什么再活下去的意义了,听明白了吗?”   清溪的声音底底的,像是害怕打扰到身旁昏迷不醒的曹叡一般,可是这样低声轻语一般的话,却是字字血肉。   一向温柔和善的皇后原来到了这般时刻的时候,也是会有杀意的,沉静却铿锵薄寒的字字句句,让殿内的所有人都不住的俯首跪地,几位太医更是吓得连连称是,不敢稍有懈怠。   “娘,叡儿想您了,娘......”曹叡又是一阵呓语连连,手上竟也开始不住的挥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语气带着柔柔的哭腔,是他在深梦迷离无绪之际,作为一个离了母亲,十余载独自承受孤寒委屈的孩子,第一次把自己对于母亲的思念和哀悼宣之于口。   清溪眼底藏着泪,伸出手轻轻的握住曹叡抓向虚空的手,揽到自己的怀里面,用着以前她安慰着曹叡的动作,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肩膀,她能为他做的,一向都没有很多,现在,也只剩这些她力所能及的抚慰而已了。   “阿叡不怕,我在这里陪着阿叡呢,阿叡不怕。”清溪仿佛是耳语一般柔声在曹叡的耳边轻哄着,她不知道曹叡是否可以听得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对他的安慰,只能这样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安慰着他,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耳边轻哄着,他梦中应该是及其伤痛的吧,再加上身体上的折磨,眉宇间尽是浓的化不开的哀愁和痛苦。   “溪儿......”曹叡突然间的轻唤让清溪有些征楞和错愕,与曹叡唤着自己的母亲时候的哀戚和悲伤不同,他每次如平日里一般唤着溪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淡淡的静静的,带着发自心底的宁静与平和,像是春日的序曲,夏日的清风,九天的朗月,星河的光芒。   轻柔到使得千般情义具可以化作一句几近无声的轻唤而已。   “陛下,我在呢。”清溪急忙回应着,但是曹叡却又好像是并没有听到一般,眉间又是一个微蹙,就再无半点回应。   清溪心下又是一凉,“阿叡,我是溪儿啊,你睁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溪儿啊。”   清溪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的哭腔,轻声耳语之时,底底的嗓音更是生动可怜,听着柔弱不已。   曹叡的手竟是微微一动,无声的又握紧了清溪放在他掌心的手,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趋势,但应该是还存有几分的意识的吧。   “溪儿,不要走,不要走。”曹叡说着,手却是执着的想要攥的更紧一些,可是奈何他终于还是没有了什么力气,就连喃喃呓语之声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是还一遍遍的执念一般的叫着清溪的名字。   清溪看着他想要努力抓紧的手和不甘心又痛苦紧皱起来的眉头,心里不住的又是紧张又是万千的心酸。   “阿叡,我不走,我不会离开阿叡的。”清溪哽咽着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曹叡的心口,“阿叡不要怕了,溪儿不走的,溪儿会一直陪着阿叡的,这是溪儿对阿叡承诺过的。”   清溪一声声的安抚着,轻拍着他此时不住急喘的胸口,直到看到曹叡眉宇间稍微舒展几分,即使是这一点点对她及其细微的回应,也足够让她此时内心翻涌不息。   “溪儿,我只有你了,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是他在先帝驾崩当天,在甄太后的渭阳殿里面,依偎着清溪说出的话。   “溪儿,你的选择,为什么不能是我?”这是他在刚才濒临失控之时对自己的质问。   清溪现在或许真的怀疑他许多,甚至于自己的存在对于曹叡或是对于司马懿抑或是整个司马家,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清溪在刚才自己那段锥心而漫长的时间里面默默的质问和和怀疑了自己千百次,可是,唯有曹叡对她的爱意与真心,她从来都不会怀疑。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一定要回一趟家里,亲自向自己一向奉为信仰一般的父亲去求证,父亲一向智计如灵鬼,但是非对错,自有她亲自与他当面相判,除非如此,心不可摇。   有时候,真相或许我们都看得到,但是若是我们一定要从那个真相中做出自己的选择,那么,就用自己的双手亲手揭开那一层蒙盖了自己双眼的那一层幕迷雾里布吧。   幕布揭开,真相显露。选择如何,心自有向。   “太医,如何了?”   清溪突然冷声开口问询,让几位还在苦心研究配药的太医原本就冒着冷汗的额头不禁更是汗水涔涔。   “回...回禀皇后娘娘,微臣无能,尚且,尚且还未研制出解毒之法。”   “......”   太医在偌大的殿宇里面跪了一地,内侍宫女皆是不敢抬起头来,无声胜有声的沉寂让一切的气息都那样的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清溪不发一言的背对着跪了一地的众人,纤柔却决然的背影岿然不动,仿佛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对她有多么大的震撼,沉默的蹲坐在曹叡的床榻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让他可以安下心来。   也没说起也没说杀,每一点时间的流逝对几位太医来说,都是极其漫长的,此时,清溪的沉默就是一把钝了的刀,架在他们的喉咙上,随时准备开始划出第一刀。   清溪默默地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迫使着冷静下来的自己,仔细回忆梳理着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些重要的细节。   诸葛亮几出祁山,直到张郃阵亡殉国这一次,曹叡的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就是从这次派遣司马懿为主帅抵御西蜀开始的。   就如他所说,他从未真正相信过司马懿,甚至于对曹真和曹休两位曹姓宗亲,都是报以绝对的警惕和自己身为魏主的猜疑忌惮之心。   深谙制衡之术的曹叡,让朝中诸位大臣对这位君主同样保持着足够的畏敬和战栗,就连四位辅臣也是被他颇有手段的耍的难以对中央构成任何的威胁,强者就在边境应战,尽其所能,唯有陈群一介儒臣,帮曹叡坐镇朝中,更开明宽仁的新律法令,让曹叡这位新主很快就得到了民心和臣心。   很快就做到了政由己出的曹叡,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能够做到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那些君臣之间从来心知肚明却从不轻易露出表面的猜疑和忌惮,成为他们或是制衡一切或是在微妙的平衡之下求生的一层保护盾牌。   而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那就说明一切都开始有了另外的一番变化。   而能让司马懿和曹叡都几乎在同一时间表现出明显的变化的,清溪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只有是毛妩进宫的时候。   曹叡从不是一个沉迷于后宫情长的君主,他所为之事,必定都有自己非常明确的目的,清溪从不多言曹叡在后宫的事情,她对自己的位置和责任有着绝对清醒的认知,所行之事,所言之语,都有着自己的分寸,一切,以阿叡为重,以陛下为重。   可是独独毛妩的到来,让清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不安。   最然让她在意却难以想明白的就是父亲司马懿在千里之外的前线给她寄去的一纸家书,“新入宫之毛夫人乃是为父挚友之女,望溪儿多加照拂。”   司马懿从不主动向清溪谈及前朝更何况是陛下的后宫,即使是好友的女儿,司马懿最懂的便是明哲保身又怎会就这样给自己身为皇后的女儿寄去这样的一纸家书。   清溪心中千回百转,春日化水的寒冰一般淙淙流淌而过万千的思绪。片刻之后,还闪着泪光的明月般的凤眼骤然一眯,眼中开始染上寒意霜冷的光色。   “白光。”   “奴婢在。”   “你亲自再去征调太医,共同研究解毒之法。”   “奴婢领命。”白光起身快步走出大殿,身后的寒意未曾消散半分的追赶着他。   “泠泠,你亲自给那几位还跪着瑟瑟发抖的太医帮帮忙,提醒他们,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本宫没那么多的耐心等他们,陛下,更没有。”   “奴婢明白。”泠泠同样正色的回答,几位太医忙不迭的起身,此时竟是不知道是该谢恩还是该更加恐惧。   “裴娘......”清溪的眼睛转了转,随即更加坚定下来,“去一趟毛夫人那里,告诉夫人,本宫有事情找她,你和尘月一起,小心护送毛夫人前来承政殿。”   “是......”裴娘心下有些疑虑,但也是很快就应下来清溪的话,快步走了出去。   从曹叡中毒开始,清溪就很轻易地把控着宫中的一切,以至于现在有关陛下身体不安的消息还能封锁在承政殿内,即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只是限于亲自来侍疾的太医而已。   很难想象,若是有关陛下中毒的这个消息传出,正是此刻人心浮动难安的时候,该是有怎样的后果,怕是宫中的门槛都要被接踵而来的朝臣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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