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8　　　腕间 　　 　　薛则盈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记得贺川的叮嘱，乖乖地在程玫旁边一声不吱地打量着刚刚大声喊话的男人，远远望去好像都能感受得到他中烧着的怒气。 　　 　　那男人气冲冲地走向这边的人群，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走出了过五关斩六将的气焰。唐天见他直直地往这边走来，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挡住了他的来路，严声向他嘱咐着警察办案要讲究的纪律性，紧接着又正经地和他核实着他的身份。 　　 　　在这边动静平息了下来之后，贺川便转回头想要继续自己的谈话，多了解一些情况。 　　 　　被那个男人叫作王淑芝的女人不知怎么就愣在了原地，贺川轻声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才恍神了过来。 　　 　　“您刚刚说什么？” 　　 　　见女人精力又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贺川便继续了刚刚的谈话，耐心地询问着，却不想遭到了女人的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小铭肯定在那栋楼里面，你们帮我好好找找，我我我不能没有他啊......” 　　 　　女人稍稍带上了些抽泣的气声，依旧是和刚刚一样的慌张，却对刚才她说了一半的话只字不提，无论贺川如何反复地询问，她都只是坚称她的儿子在后面那栋大楼里走丢了，乞求他们警察一定要帮忙找到她的儿子。 　　 　　贺川见从她口中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担心再拖下去只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又一次核对了走丢的小男孩的样貌特征，便揣着不知为何有些不踏实的心情安排起了分工。 　　 　　薛则盈乖乖地跟在贺川后边向那栋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大楼走去，想起刚刚那个大喊着的男人薛则盈觉得有些奇怪，就又回过头看了看后面被景区保安围住的两人。 　　 　　男人骂骂咧咧地来回踱步，女人双手合十缩成小小一团，好像在祈祷着什么似的。 　　 　　大灰狼和小白兔，二人相差甚大的反应莫名让薛则盈联想到了这两个词，然后被自己奇怪而不礼貌的想法惊到了，微微摇了摇头，糯糯开口问道。 　　 　　“为什么我们只找这栋楼呀。” 　　 　　只是单纯出于好奇，刚刚贺川安排分工——她跟着贺川从入口开始搜寻，唐天和程玫从出口开始搜寻，许项禹和景区保安核实这栋楼相关的一些细节。 　　 　　“孩子她妈妈很坚信孩子就在这里面迷了路。” 　　 　　贺川耐着性子回答，脚步却丝毫不减慢。 　　 　　“但是先检查一下监控不是更稳妥一些吗？” 　　 　　薛则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地问了出口。 　　 　　“小铭妈妈非常坚持孩子就在这栋楼里面，我们很难申请到调看监控的权限，除非他妈妈觉得孩子有可能从这里面出来了，我们才能去申请调监控，”薛则盈问出的其实是贺川的想法，他刚刚一直在和孩子妈妈委婉地提出这种可能，但统统被回了绝，无奈只能先迅速排查这栋大楼，“她很坚持，也有点奇怪，希望能找到吧。” 　　 　　薛则盈听着贺川有些无奈的语气，心里暗暗感叹警察的不易，原来在“拯救世界”之下还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 　　 　　薛则盈用着比自己平时走路还要快上一倍的速度才勉强跟上贺川的脚步，离大楼又近了一些，刚刚新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薛则盈这才缓过神来，才开始对即将进入的这栋大楼暗生恐惧。 　　 　　看起来就阴森森的，门前或许是为了营造恐怖悬疑的氛围还垂下几根藤蔓，绕着圈盘曲出诡异的形态。 　　 　　“别怕。” 　　 　　就在薛则盈按捺住“砰砰”的心跳声，偷偷咽了口口水时，前面的贺川恍若背后长了眼睛般地洞察了薛则盈的小紧张，出声安慰着她。 　　 　　“嗯。” 　　 　　贺川突然庆幸自己今天穿了一件很工装风的卫衣，侧抬起胳膊，袖子上装饰的带子便垂下来。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抓着吧，没事的。” 　　 　　“和他们工作人员说好了，会把灯都打开的，还有我在呢。” 　　 　　贺川和薛则盈仔细地说着走丢的小男孩的衣着特征，觉得薛则盈还是有些紧张便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薛则盈抬手轻轻地抓上了贺川的衣服带子，想着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拖慢了办案速度，强忍着恐惧认真地听着贺川说的各种信息，然后心一横。 　　 　　“好！那我们走。” 　　 　　“要是害怕就跟紧我。” 　　 　　贺川最后叮嘱了句，便推开了门。楼里装修风格诡异，虽然墙壁上的灯光都亮着，但整个楼里还是昏昏暗暗的。 　　 　　贺川不放心地望向薛则盈，薛则盈努力扯出了一个笑脸，贺川便正式地开始了搜寻。薛则盈在原地愣了几秒，不是全黑场景薛则盈的恐惧就衰减了不少，简单地适应了适应场所便紧紧跟上了贺川的脚步，帮着在经过的每个角落寻找。 　　 　　 　　 　　报了警后，大楼里的游客就都被清了场，现在整栋楼里面都是空空荡荡的，但出于对这种阴森屋子的本能恐惧，薛则盈一直牢牢地抓紧贺川的带子。 　　 　　但这样走着走着，也便越发觉得小孩子在这里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们真的能找到吗？” 　　 　　薛则盈弱弱地出声问道。 　　 　　“不知道，认真一点找。” 　　 　　贺川严肃地回答着，眼神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在心里也很怀疑，甚至已然认为他们大概率不会在这里找到那个小孩子，但哪怕有那百分之一的概率也要全力地对待。 　　 　　面前是一个急转弯，过道狭窄根本看不到转弯那边的情况，薛则盈心里打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地跟着走了过去。 　　 　　薛则盈毫无准备地朝转弯处的角落看去，一个满是“鲜血”露了些白骨表情狰狞的面具赫然面前。楼里的各种电动的吓人设施都被要求关闭了，不巧这里的机关断闸的时候正巧处于“吓人”的状态，又不巧被薛则盈一扭头撞了见。 　　 　　“啊啊啊——” 　　 　　薛则盈没能忍住大喊了一下，惊慌中方才一直紧紧握着的贺川的衣服带子脱了手，薛则盈努力平复着心跳，手慌乱地来回摸索着，却意外触碰到了贺川的腕。是暖暖的温度，薛则盈亦没多想，双手轻抬起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腕间。 　　 　　手腕处突然被扣紧，贺川下意识地回了头，见薛则盈正和拐角处的面具面面相觑，便了然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我呢。” 　　 　　贺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薛则盈，开了口淡淡地安慰着她。这栋大楼的搜寻已经接近一半，估计不远处就会和唐天他们相遇，但还是一点小孩子的踪影都没有，又回想着刚刚问话时候那女人遮遮掩掩的模样，贺川心里一直在猜测着事情的各种可能性，有些着急想快些走完这里的路好能出去细细分析小男孩的去处。但薛则盈的害怕他还是看在眼中的，试着耐着性子地安慰着她，那些催促她快点走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薛则盈努力镇定下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专属地带着贺川的魔力，莫名的令人心安。薛则盈长舒了一口气，也定睛看清了面具的模样，心里讪讪地害了羞。 　　 　　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前后平复的时间不过几十秒钟，但薛则盈心里还是满满的内疚，自己好像拖慢了贺川的进度啊，她抬眸满是歉意地望向贺川。 　　 　　“抱歉啊，我们继续走吧。” 　　 　　“嗯。” 　　 　　贺川没有过多的言语，却也没有抽出被牢牢抓紧的手腕，默不作声地微微抬肘，给了薛则盈一个抓着更为舒服一些的姿势。 　　 　　 　　 　　“老大！” 　　 　　走廊的前面传来唐天的喊声。 　　 　　“没有啊，老大。” 　　 　　程玫大声地向贺川汇报着情况。 　　 　　薛则盈还跟在贺川身后，眼神努力地搜寻着昏暗中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听到他们两个的喊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贺川。贺川抿着唇，眉宇之间依旧是往日的沉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出声回复他们两个。 　　 　　贺川突然向前快速地迈步走去，跟在后面的薛则盈就自然地向前了一步，碎步努力跟上的时候，薛则盈突然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紧紧抓着贺川的双手。 　　 　　这一路，一直在忙着四处查看，这样抓着他的姿势倒也舒服，薛则盈竟然真的都没发现，脑子还没反应得过来，二人已然到了唐天二人的面前，薛则盈强装自然地松开了手，停在了贺川的身后。 　　 　　唐天看着来的也只有两个人的身影，便也明白贺川他们也一无所获。 　　 　　“这孩子是不是藏在哪了？” 　　 　　唐天双手无奈地拄着腰，这一路，他和程玫找的很认真，明面上的角落一个都没放过，想起来这一路上倒是见过几个大柜子，便猜想着小铭是不是有可能自己偷偷藏在那里面。 　　 　　“绝对有问题。” 　　 　　许久没开口的贺川自言自语道，那个支支吾吾的女人，有问题。 　　 　　“唐天、程玫，你俩一会出去和小铭父母认真解释一下在楼里没有发现孩子，现在需要调一下监控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顺便你来再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再多了解一些情况，”贺川条理清晰地说着，“则盈，你跟着我，咱俩去趟监控室。” 　　 　　说完，贺川便大步向前走去，而后也自然地牵起了薛则盈的腕间。大脑飞速运转着，回放着刚刚见那小铭妈妈的各种细节，但在运作的间隙，贺川还是记得方才薛则盈被吓到的模样，不假思索地便紧握着她的腕。 　　 　　腕间突如其来的温热，也只令薛则盈小小怔了一下，便快速地跟上脚步，纵使只是一个和刑侦专业不搭边的实习生，她现在也感受到了整件事的十万火急。 　　 　　这栋楼好像不那么阴森森了，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感受到警察如火般的紧急，也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他如光般的存在。 　　 　　“我们现在初步搜查了大楼，没有找到人，就可以合理推测当事人阐述的情况不合理，如果要进一步搜查需要扩大警力，这时候我们是可以调看监控，根据监控确定下一步方向的。” 　　 　　二人走往景区监控室的路上，想起最初薛则盈对是否能查看监控的疑惑，带着现在的情况，贺川一并认真地向薛则盈解释着。 　　 　　“嗯，知道了。” 　　 　　贺川的解释在薛则盈的意料之外，仔细地听着他的解释，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些细节。薛则盈任由贺川拉着自己，用比自己平时步速不知道快上几倍勉强跟上，长距离的快步走，她面容早已淡淡绯色，呼吸也是微微急促。 　　 　　他好像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英雄一样。风轻带起他的衣摆，像是古代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般，健步似飞。 　　 　　那些对警察这份职业的好奇，好像突然就具象了起来。 　　 　　而他，真的好像光一样的存在。 　　 　　 　　 　　“您好。” 　　 　　这边的唐天早就回到了走丢孩子的父母身边，看着两口子满目的焦急，还是咬了咬牙地开了口。 　　 　　“抱歉，我们没能找到小铭。” 　　 　　唐天感受得到自己每吐露一个字，他们的眼神就黯淡着一些，强忍着自己心里的不好受，还是把贺川吩咐给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了过来。 　　 　　女人听了唐天的话，腿下一软跌了下去，好在程玫眼疾手快地把她稳稳地扶在了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阿姨，您放心，我们队长已经在查监控了，会找到的。” 　　 　　见怀里头发已有些半白的女人抽泣得越来越严重，程玫看不下去了柔声柔气地和她打着气。 　　 　　“不会真的是他吧......” 　　 　　听着程玫的安慰，女人的泪水依旧决堤般地喷涌着，嘴里一直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 　　 　　“阿姨，您要是知道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说呀，”怀里的阿姨看起来就是隐瞒了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程玫有些着急地说着，又见她悲痛欲绝的模样，还是努力按着性子，尽量好脾气地细声道，“可能一些小细节都对于我们帮您找儿子都有帮助的。” 　　 　　女人嘴唇微微颤，目光扫视了一周围着的人，最终落在了站在唐天旁边的男人身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 　　 　　程玫和唐天互递了个眼神。 　　 　　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