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去县衙就行，你去给我查查王家，”林瑾想起王家，心里有几分厌烦。 　　三七跟在他身后，听了这话，明白主子是想了解大小姐在王家的日子，便应声离开。 　　林瑾到了县衙，广原的刘县令已经带着师爷和几个衙役等着了。 　　见林瑾一个人打马前来，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他心中纳罕，随即上前拱手笑道：“下官见过林主事，早前听到消息，便猜想林主事快到广原了。” 　　他家世不显，能在京城周边当县令，全凭会钻营。 　　自打听到林瑾不仅是今科状元郎，简在帝心，更是户部右侍郎的乘龙快婿，他就有心交好，今日早早起来等着，姿态摆得很足。 　　“刘县令，广原新粮情况如何？”林瑾与刘县令见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问。 　　“圣令一到广原，下官便让衙役日日到村里动员百姓耕种，如今大多已经种上了。” 　　“那咱们直接去地头吧。” 　　刘县令本是准备好好招待他一番，吃饱喝足再安排车马去村里，听了这话，连忙劝他：“林主事舟车劳顿，还是先到县衙歇息歇息吧，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手和马车。” 　　“不必了，若错过农时不好向皇上交代，”林瑾翻身上马。 　　刘县令见他直接上了马，脸上一僵，只好叫衙役也牵来一匹马。 　　“去河溪村吧，三邻村远了，一路骑马过去，不得把本县颠出个好歹，”刘县令上马时，低声吩咐师爷。 　　师爷脸色一顿，“这...好吧。” 　　师爷心中心念急转，三邻村本是安排好的，谁知这个状元郎这么不讲排场，只身骑马便来了，如今大人改了目的地，只好祈祷河溪的里正差事办得明白了。 　　他落在后面，又吩咐一个衙役赶紧在前头去河溪村找里正。 　　几人打马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河溪村，刘县令养尊处优，这会儿从马上下来，只感觉屁股和大腿无一不疼。 　　“林主事，河溪村大量的田地集中在这条河两面，你看，这儿一片过去都是，”刘县令指着河边道。 　　林瑾一路走一路看，今年的种子不算多，一眼看过去，地里偶有几片种红薯、土豆的田地。 　　没一会儿，周边劳作的百姓就远远凑过来看热闹。 　　“大人、大人，那边都是些稻田，淹了水路不好，不用再过去了，”一个中年汉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一个衙役跟在他身后跑上前来道：“大人，这是河溪村里正。” 　　“无碍，”林瑾见那里正眼神闪烁，抬脚就上了一座小木桥，往河对岸走去。 　　“哎哎哎，大人...”河溪村里正脸上有些焦急。 　　一群人过了河，沿着田埂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小堆红薯在田埂旁杂乱地堆着，种子上沾着不少泥。 　　“大胆，皇恩浩荡，赐下良种，你们竟敢如此祸害！”刘县令脸色一变，回身怒声斥责。 　　林瑾只挑了挑眉大步上前查看，并不答话。 　　“大人，下官真是日日叫衙役下乡查看啊，这些刁民，竟敢如此阳奉阴违！”刘县令急急解释，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该去三邻村的。 　　林瑾伸手翻了翻，这种子还沾着草木灰，像是从地里又刨出来的，有些已经发了芽，再看田里的秧苗，应该就是这两日种下的。 　　林瑾起身问：“这是谁家的地？” 　　周围一群百姓面面相觑，斜着眼往一旁看，一个老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大、大人，是草民家的地！” 　　“既种下去了，为何又刨出来？”林瑾问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草民家拢共就只有三亩田地，一年到头全靠卖了这稻米换点粗粮过活，这、这新粮只说产量高，也没见人种过，草民、草民...” 　　“大人，他家中劳力少，一家五口全指靠这三亩田地，”里正心里叹了口气，赶紧上前描补，都是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啊，他本是想阻一阻这位大人别往河对面来，可惜没能成。 　　林瑾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这是家中条件困难，不敢拿一年的收成去赌，先种了应付过官差，随后又刨出来种了水稻。 　　“起来说话吧，我知道你们对这新粮心中有些疑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新粮就是本官家中第一个种出来的，产量很高，中等田地也能产出两千多斤，即便是那荒地、下田也能有不错的收成！”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是一阵嗡嗡声。 　　县里的衙役下乡，只说皇上赐了产量高的新粮，叫大家种，底下的百姓还真不知道这东西有这么高的产量，种子不多，多数百姓不过是碍于官家的威严刨一块地试一试而已。 　　“粮种还没坏，也不必那好田，你找块荒地或者下田再种下去吧！收成也不会差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看着那个老汉千恩万谢地下去了，林瑾心中长叹，这时候的政令执行简单粗暴，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个例，可惜自己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目前什么也做不了。 　　见刘县令脸色难看地看着那老汉的背影，怕是过后要寻那老汉的麻烦。 　　林瑾就道：“正是底下百姓愚昧，才需要父母官费心，我一路行来，广原的情形比其他县已是极好，刘县令的功劳，我回京向皇上回禀的时候，必会提及！” 　　刘县令见他表情真诚，脸上立刻阴转晴。 　　“那就多谢林主事美言了，待下官日后回京述职，必会上门拜访！” 　　回程时一行人骑马从村子旁边走过，林瑾一路看过去，多是泥土房，青砖瓦房就那么零星几户。 　　几个小孩子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躲在大人身后怯怯地偷看他们。 　　“唉，下官惭愧，治下百姓生计艰难，”刘县令看着这些百姓，叹了口气。 　　广原离京城不远，算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地方，都是这副样子，可想而知其他偏远苦寒之地是什么光景。 　　“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下官曾在外游历多年，相比起别的地方，广原已算富庶了。” 　　林瑾收回目光，又想起自己前几年外出游学的所见所闻，若有朝一日有机会，还是要自己主政一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