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毛妩
  清溪看着曹叡不住的一会儿躲闪一会儿却又是无比坦然的神色,不由得咽了咽自己的口水,拿起他刚被按在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溪儿。”曹叡看着清溪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轻声低唤着,“你要记得,我很在意你,在你知道的地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都会把所有的的目光只停留在你的身上,这一点,你永远都要记得。”   清溪还轻拈着酒杯,重新细品着着酸酸甜甜的酒味,却觉得越品越是苦涩,仅有的酸甜就是那样后知后觉的在舌尖上只做了短暂的停留,正是意兴阑珊之际,却听到了曹叡这般真挚的如同是在对她起誓承诺一般,只觉得舌尖那股消散了的酸甜又再次更浓烈的回味了过来。   清溪脸上多了几分胭脂色一般的薰红,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多的缘故,还是喝着酒抬眼就看到了爱人的缘故。   清溪深深的望进曹叡一脸正色的眸子里,那双她从来都看不到底的眼睛,此刻在这漫天的花灯的光芒之外,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被包裹在一片的辉煌华美之间。   清溪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亮的酒水上倒映出天上的一轮被夺了许多的光芒的圆月。   看着还在凝视着她的曹叡,清溪凑近了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庄重且认真的说道,“阿叡,当头月,不如庭院灯,我最喜欢的,就是家的感觉,而正好啊,阿叡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家人,是我很在意很在意的人,这一点,不论到何时,都不会改变的。”   清溪的话仿佛透着醉意一般朦朦胧胧的用尽曹叡的心头,让他的心尖都在因此轻颤着,微醺着,沉醉着。   “这塞外的衣裙如此华丽好看,为何这府衙如此大禁特禁的?搞得我现在这能在这晚上的灯会上穿了。”   “是啊,这衣裙就是靠珠宝衬托,闪亮夺目的,而今我们却只能这样偷偷的穿着,倒真是锦衣夜行了。”   “我听说啊,宫中有位在西域生活过的虞夫人,最是喜爱这些塞外的珠宝玉石,华美衣裙,可是皇后娘娘却是对这位虞夫人不甚喜爱,自然也就不喜欢她穿着这样的衣裙出现在陛下的面前了。”   “所以......陛下如此禁止这些塞外番邦的东西,是因为皇后不喜了?”   “陛下对皇后一向是爱重有加,这宫中诸位夫人有哪一个比得上皇后所得的恩宠,所以陛下因着皇后一人的喜好下了这种命令,自然也是并不奇怪了。”   “这可如何让我们信服啊,难不成只因为皇后一人,便把这些沾了外邦名号的东西都禁了?这西域的使者可还在这里呢,陛下为皇后如此做,又是置国事于何地,置我两邦邦交于何地,这未免也太厚此薄......”   “大胆,哪里来的小女子,也敢置喙国事?”同样也是小丫头模样的泠泠忍不住冷声呵斥,打断了几个穿着西域衣裙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   几个小姑娘正是热火的聊天冷不丁的被眼前的冰脸小丫头打断,先是不由得呆愣了片刻,随即更是气恼了起来。   “你又是何人,我们说我们的,又与你何干,还说什么置喙国事,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   这位还嘴的姑娘一身华美璀璨的珠玉服饰,贵重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无疑,气恼的看着一旁气势丝毫不肯输于她的泠泠,竟是也显得弱下了几分。   转而又看向泠泠身旁同样站着服侍的一个白脸寒面的侍从和一位同样一脸严肃的妇人,不禁的又是不服输又是心下好奇不已。   她心下立即明白了这三位也是如何看着不好惹,也终究只是下人而已,她真正需要对付的,还是那两位坐在小小的酒摊里,旁若无人一般的一杯接着一杯的互相还在斟酒说闹的两个年轻的小夫妻模样的人。   这让她不禁更觉得羞辱,一个小小的下人而已,竟然也敢对她出言不逊,偏的这两位看着似是颇为卓尔不凡的主人也不多加劝阻,竟还是若无其事一般的品着酒,当真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二位,还请管好你们家的下人丫头,在外面主人还未开口便是如此的嚣张无礼,可见你们家的家规也是让人不敢苟同啊。”   衣着华丽的姑娘仪态万千的缓步走至清溪的身侧,一身珠玉叮当作响,施施然的颔首行了一个礼,说出的话却是及其的刁钻暗讽。   “姑娘倒是好生伶俐啊,只是我家下人就不牢姑娘操心了,自有我家夫人亲自调教。”   曹叡的声音低沉稳练,还带着似是不羁的狂傲不屑,揶揄着回问着开口便是如此锋利的小姑娘。   如此决绝的丝毫不给姑娘留任何情面的冷声男子引得几位姑娘的同时侧目,却只见这人眉宇开阔俊朗,姿容秀逸,高挺的鼻梁下,弯着一抹不羁张扬却又冰寒不可亲近的笑,月色与万千流火华光的映衬之下,一身月白色的宽袖衣袍更是让他的在清冷高傲之外平添了几分的风韵和温润,单单只是这样坐着,就生出一种不可冒犯的贵气来腰间挂着一个碧色的镂花玉石,不知道是因为周遭光影照射的缘故,还是那男人同生襟韵洒落其上的缘故,即使在这小小的暗淡的酒摊里,也幽幽的闪着别样的锦玉一般的光泽。   曹叡丝毫不在意几个女子的侧目注视,继续对站在清溪身侧的女子不咸不淡的说着,“姑娘,我家下人并非是要有意为难或是给各位姑娘难堪,而是好心在给几位姑娘提个醒。”   “提醒?本姑娘何须一个下人来提醒。”女子原本愠怒的脸上却在此时对这个对她说着话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男子生出了几分的好奇的探究和玩味。   “不知道公子和,贵夫人,又是何人,可又知道我是谁?”   “姑娘,能穿这西域衣裙逛灯市,全身尽是佩戴贵重玉石的自然证明姑娘并非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姑娘谈吐礼节尽是得当,想来也应该是朝臣家的女儿吧。”   “......是,你说的不错,家父,确是朝臣。”小女子却是故作冷静的对答着,可那男人却是始终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就连身边的这个看着极为年轻稚嫩,看着毫无威胁的小妇人,也是始终只是不时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夫君,不去多发一言。   “那姑娘应该听过官至一品,万法依条;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这句话吧?即使是官至一品大员,官法严令更是半分不可侵犯,违法禁令又在街头巷尾如此置喙品评当今的皇帝和皇后,姑娘以为,是该下狱,还是该直接砍头更合适啊?”   曹叡没有给那姑娘留下半分侥幸的余地,甚至是直言不讳的说到了最不可触犯的法律严令,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大力修缮完备前朝的法律条文,别说是平常触犯律法了,就单只是说这口头上说下就下的禁令,也是具有绝对的威严,其中在官员下放之中被重视遵守的程度,也绝非前朝可比。   那女子毕竟未见过谁对她如此的正色严明斥责,不禁也吓得脚下一退,一个踉跄见,身上的玉石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闷响。   曹叡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继而又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声音带着更是挑衅和不屑的讥讽笑意继续威声说着。   “既然是禁令,姑娘毫无敬畏之心不说,还敢穿戴的如此,招摇过市,如今更是被我家下人听到了你们诋毁置喙当今的陛下和皇后,就此厉声打断姑娘的谈话已经是客气了,却不知若是姑娘此时的这身装扮穿着和一番言论传入你那在朝为官的父亲耳朵里,姑娘又该如何收场啊?姑娘不感激我家丫头也就罢了,反而出声斥责,莫非姑娘今日所为如此理直气壮,也是你家那位当官的父亲默许的?”   “你......我家父亲当然不知道,是我......”曹叡说的毫不留情,其中利害更是让小姑娘脸色被吓得煞白,说话都不由得支吾不清。   她也曾闪过对这对小夫妻不加理会的念头,自己父亲位高权重,未必就不能封住这几人的口,可是却是奇怪的紧,这男子身上却是带着让人忍不住畏惧和胆寒的气魄,就连是说话时,都在那一抹狂悖无比的笑着藏着杀人的刀锋。   就连那看起来毫无心机城府,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举手投足之间也可窥见几分不可轻触的威严与气场,就只是这样淡淡的坐在这样破旧昏暗的小酒摊里面品酒时,她也是那样的遥远如星河九天的谪仙一般。   女子没了办法,但也不肯就此失了仪态,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竟是千变万化,继而停留在扯着笑的十分淑仪端庄的表情上。   缓缓地后退一步,像是向着曹叡和清溪诚意十足,巧到好处的躬身揖了一下,接着又向着一旁朝她大声呵斥和责怪的泠泠微微颔首一致,算是先全了自己见他们的礼数,接着就是轻声开口,对几人说道。   “实在是多谢这位姑娘和夫人公子的提醒了,我和我的这几位好友久不出闺阁,也是见识短浅了,今夜违背禁令,擅自穿着不当衣裙出街,实在有罪,又有对陛下皇后的多言评论,还好是几位提醒的及时,才免于我们犯更大的错,小女子在此,再次谢过了。”   说着又是一个躬身行礼,言语举止,滴水不漏。   清溪看在眼里,不由得对这位心思机敏,敢于恣意张扬却又敢于屈身委就的女子多了几分的另眼相待。   “姑娘何名?”清溪抬眼看着同样保持着一脸笑意的女子,“若是方便,可否告知?”   清溪直直的凝视着女子始终未变分毫的神色,用足够的耐心等待着。若是她这样的问题闻到了其他女子的身上,恐怕一定会被怀疑是她别有它意的试探了,可是这女子的神色,不仅未变,反而良久之后,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毛妩,我叫毛妩,都尉毛敬之女。”   果然是毛妩,清溪曾经见过这个毛妩姑娘,不过那也只是匆匆的一面罢了,但是她颈项上挂着的那一颗玉石吊坠她倒是一直记得。   他的父亲毛敬以前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后来与司马懿相识,共同推行新法,两人同朝为官多年,是同僚,也是好友,一向也是共同进退的情谊。   清溪本来就做了长时间的耐心准备等待着,名字并非是非要知道不可,但是她却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一个助力,如此果决通透,而又不过分计较自身端着的清高的姑娘,自己可不能不让她帮自己一下。   清溪眼中闪过一丝的精光,立马也是站起身来,向着毛妩微微的一个颔首致意,算是也还了她刚才的礼仪。   “毛妩姑娘,我家夫君平日里就是个不解风情又文弱刻板的书生,又是管着一大家子的人,说话一向是这般的严厉认真的,但也确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清溪表露着自己一脸的真诚和亲切,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寻常好友间话家常一般拉着毛妩的手就一起坐了下去。   “裴娘,泠泠,你们招待着,也请这几位姑娘喝几杯茶,吃些点心,时辰还早,我们一起休息一下,聊聊天。”   “......”裴娘和泠泠同时有些难以理解的愣了愣,直到清溪的一个眼神射过来,才是连连齐声应答着,“是,奴婢这就去。”   毛妩悄悄的瞥了一眼一旁静默立坐的锦袍公子,他的目光从自家夫人与自己起身说话时就一直紧紧的跟随着,间或看着这位年轻的夫人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的时候,也只是闪了闪眼底晕染而出的笑意,习以为常一样的自己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解酒的茶水,缓缓的呷了一口,却在眉目低垂的一瞬间掩饰着满眼将要溢出的宠溺。   “毛妩姑娘,你莫要拘谨,我应该也只是比你大了三岁而已,仔细说起来,我倒是也十分能够理解咱们这些京城的姑娘喜欢这西域珠宝衣裙的心思,咱们的衣着崇尚内敛暗华,就是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处处都是要求女子淑仪端庄,这异邦之物一经盛行,年轻的姑娘自然难免是新奇追捧,毕竟就像几位姑娘今日的穿着一样,就是走在这样灿烂夺目的灯市上,也是被周身的珠玉映衬的最是华光满身,惹眼热情,倒是更会难免引得许多这般年纪的,同样是灵动娇俏的姑娘心仪侧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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