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半夜的你俩上哪儿去啦？”张二两坐在桌子前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旁边坐着的老大乖巧的王他的杯子里倒酒。桌子上的铜锅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看来今晚是要吃火锅了。 　　赵妈欢欢喜喜的跑出去，指挥着几个下人端着大盘小盘酒菜走了进来。 　　“酒叔，今天怎么想着一块吃晚饭啦？”裴明欢笑着问，她正被赵妈按到椅子上，顺手拉着身旁的赵伯年坐了下去。“我们去城外游玩去了。” 　　“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的。”张二两懒得追究他俩，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让一大家子人在这儿等你们这么久！” 　　“我听银杏说今天是殿下的生辰，既是生辰，那就该好好庆祝一下才是。”张二两让赵妈他们多拿几个酒杯，对裴明欢和赵伯年说：“明欢，殿下，我们好好喝一杯。” 　　“是。”裴明欢爽快的抬起酒杯与张二两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酒叔，那是什么？”裴明欢好奇的指了一下张二两面前那盘奇形怪状的糕点。 　　“哦，你说这个，”张二两把盘子递到她面前：“银杏说这个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你尝尝？” 　　裴明欢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昨天晚上银杏做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当时还怀疑银杏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以后看起来卖相还不错嘛。 　　张二两喝的酒与赵伯年之前喝过的不一样，在他们这些京城所谓的上层阶级观念里，酒这种东西，只是供他们消遣娱乐的，若是真的喝的烂醉，那是失了风度的事，所以赵伯年虽然喜欢喝酒，但是他喝的酒都是经过筛选的度数相对较低的酒。张二两可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酒蒙子，把喝酒当爱好，再加上他常年腿疼，喝酒同时也是为了缓解疼痛，他这些年喝酒跟喝水一样，寻常度数的酒早就不能满足他了。 　　“军队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喝那些娘们兮兮的酒。” 　　赵伯年只觉得一股辣劲儿直冲脑门，他懵逼了一瞬，故而没有来得及阻止裴明欢吃下那块点心。一个“不”字还没说完，裴明欢就已经把糕点扔进了嘴里。 　　在张二两和赵伯年的注视下，裴明欢的脸在咀嚼的一瞬间扭曲了一下，只在短短一瞬，她恢复了平静，飞快地、安详的咽下了喉咙里的那团东西。 　　“还不错。”她这样对注视着她的张二两、赵伯年、银杏三人说。 　　然后，她端起旁边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殿下，”银杏的脸平静中带着不安，就和赵伯年的表情一样：“你刚刚喝了什么？” 　　“你说这个？”裴明欢摇了摇杯子：“这是杏仁露啊。” 　　“伯年哥，你还喝吗？”老大看见裴明欢喝了黑仔的杏仁露，贴心的又给她续上了一杯。 　　“谢谢你。”裴明欢对他说。 　　“殿下，”银杏有点犹豫：“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发痒？” 　　“唔，好像是有点。”裴明欢安静的与银杏对视着。 　　“我去叫大夫。”赵伯年打破了寂静，飞快地跑了出去。 　　“你对杏仁过敏呀，殿下。”原本平静的一家人炸了锅，黑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毕竟在他眼里，过敏等于，死。赵妈已经跑了出去，要去找她的偏方去给裴明欢治病，裴明欢感觉眼底有点模糊，恍惚间看到银杏注视着她的复杂眼神。 　　“掉马啦。”她这样想着，昏迷了过去。 　　…… 　　赵伯年很多年都在羡慕别人家的孩子，羡慕那些父母双全，可以在生辰接受别人祝福的孩子。他的母后在他生辰那日自缢而死，自此他再没有人庆祝他的出生之日。 　　母后的名字成了宫里的忌讳，再没人敢提起，祖制规定，自杀而死的宫妇不得埋入皇陵，父皇下令不准任何人提起和祭拜母后，没人知道父皇把她葬到了哪里，也没人再敢提起。赵伯年哭过、闹过，可无论他怎样折腾，身边的宫人都拦着他，不敢让父皇知晓一点。 　　许皇后死时赵伯年只有三岁，还不懂生死，他只是依稀记得那天母后好温柔，一整天都没有离开他，母后亲手给他做了午膳，陪着他吃饭，还送给他一只布偶。 　　赵伯年好高兴，他看着正在讲故事哄他睡觉的母亲，心想：“要是母后明天也这样陪着我就好了。”他这样想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赵伯年被慌慌张张地宫人摇醒，他们给他穿上衣服，拉着他来到一个好空好空的屋子，按着他的头给屋子中间的棺材磕头，赵伯年迷迷瞪瞪的，他好困、好害怕，哥哥在旁边跪着，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抱住他，任凭他惊慌失措的任凭宫人摆布。 　　赵伯年看到了他的父皇，父皇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亵衣，光着脚。他嘴角还带着青茬，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坐在棺材旁边，赵伯年想让他抱抱自己，可他不敢上前，只能呆呆地跪坐在原地，直到带他来的宫人将他带回去。 　　小孩子记性很差，赵伯年渐渐的就不再提起母亲了，虽然偶而想起来的时候也哭上两声，可这个频率越来越低了，他好长时间不再想起那个温柔的母后了。 　　小伯年发现，哥哥们过生辰的时候宫里要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人送给哥哥们好多礼物。 　　“为什么我没有呢？”小伯年这样问照顾自己的老嬷嬷：“为什么父皇好久都不来看我？” 　　老嬷嬷看着乖乖巧巧的小皇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红了眼眶把他抱紧，小伯年看她哭了就不再说话，乖乖的伸手给她擦眼泪…… 　　小伯年六岁那年的生辰，除了老嬷嬷，没有任何人给他祝福，他不服气，趁着嬷嬷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你知道我父皇在哪吗？”他问路上的宫人，宫人们哪敢管这些主子们的事情呢，见他是个小孩，态度好的回一句不知道，态度不好的便直接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