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铎回到家，扑面而来的就是酒气，还有呕吐物。 　　那个男人，他所谓的爸爸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鼻鼾声像打雷似得。 　　林铎小心翼翼地收拾东西尽量不让自弄出声响，不吵醒他的爸爸，不然又会被毒打一顿。 　　昨天刚刚打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他真的受不了再来一次。 　　林铎还是不小心碰到餐桌边的啤酒瓶，深绿色的瓶子倒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林铎后背一凉，听到那个男人咒骂一声紧接着就是起来的声音。 　　他完蛋了。 　　他想跑，但是跑不出去。 　　“你个狗东西，跑哪里野去了？”那个男人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肮脏的词汇，成年人的拳头不断地落在林铎的身上，没有克制的发泄自己的力气。 　　用手用累了，就换上脚，不断地踢着，林铎蜷曲在地上，保护自己胃，他刚刚吃饱，不能吐出来，不然又会饿肚子。 　　“去死吧你！”那男人用尽全力踢了最后一脚，林铎直接被踢出去，撞到沙发上，沙发连带着挪动了一下。 　　林铎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上布满了伤痕和淤青，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哭，只有被踢到时发出的闷哼声。 　　男人累的气喘吁吁，就近坐在一张椅子上。 　　林铎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渐渐地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火炉里，口干舌燥，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想到昨天在咖啡馆吃剩的半个三明治，他想去吃。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又出门了，还是那一套衣服。 　　再次回到家的他小心翼翼的把口袋里的摄像头藏在了客厅的沙发里，用剪刀剪开布制的沙发，把摄像头放进去，再用针线缝上。 　　刚刚做好，就听见了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林铎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不敢发出声音。 　　果不其然，这男人回到家就开始喝酒。 　　林铎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臭小子，给我去做饭！” 　　门被大力的踹了一下。 　　林铎抖了一抖，慢吞吞的开了门，刚刚打开门就被那个酒鬼一巴掌打在了脑袋上。 　　这个方向应该拍不到吧，林铎想着就要出去，在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内。 　　最近酒鬼的心情还算是可以，林铎已经好几天没有挨打了，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可一直拿不到证据让他很着急。 　　直到开学时间到来，林铎的爸爸也没有对他下手。 　　本以为要取到证据只能等到暑假的林铎却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差点交待在这一间破烂的屋子里。 　　“滚出来！”那个酒鬼刚刚进了家门就在吼。 　　林铎知道他又醉了，但想着对方现在不敢对他做什么，就出了房间门。 　　“过来。”他浑身散发着恶臭，林铎不想过去，却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去做。 　　“去烧壶开水。”他指着厨房说。 　　林铎听话的去烧了开水，然后回到他的面前。 　　“抬头！”那男人说。 　　林铎只能抬头看着他。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林铎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差点摔在地上。 　　那男人还不解气，“什么表情啊，会不会笑，啊？” 　　他踹了林铎一脚，林铎没站稳，摔在了地上，看着林铎柔弱的样子，那男人的凌辱欲望就上来了，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过了半个小时，男人累了，林铎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 　　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男人刚坐下又站起来，“看我今天搞不死你。” 　　即使过了很久，林铎也不敢靠近烧热水的地方，他背上的那一整片烫伤后留下的疤痕都在提醒着他，那一晚，热水浇在他身上的感觉，医生为他治疗时，不得不强行撕开衣服，衣服和皮已经连在一起，强行撕开要了他半条命。 　　他的这些苦没有白费，摄像头清晰地拍下来那个男人对他做下的一切恶行。 　　那一间房子被贴上了封条。 　　酒鬼被带走。 　　再次开庭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法庭最后撤销了那个男人的监护权，判处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很多年后，林铎考上了大学。 　　他喜欢王婧，这是他藏在心里五年的秘密，直到自己上了大学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可是王婧和他不一样，在知道王婧有喜欢的人以后，他刻意拉远了和王婧的距离，要避嫌。 　　姜一一快三十岁了，和唐陌结了婚，咖啡馆还一直在开着。 　　“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姜一一问道。 　　“嗯，王婧有喜欢的人，我避嫌么。”他围上围裙就要去干活，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的酸，多么的失落。 　　“今天人不多，不用忙。怎么了，不开心？”姜一一没让他动。 　　小孩子心里难受，不能不管。 　　林铎不愿意说，一副我不配合的样子。 　　“和王婧有关？”林铎不愿意说，姜一一只能猜。 　　林铎咬咬唇，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王婧有喜欢的人，所以你不开心了？”姜一一说出自己的推断。 　　“一一姐，你就别猜了。”林铎被说中了心思，一脸窘迫。 　　“说中了？你喜欢王婧吗？”姜一一不放过他。 　　林铎没有回答姜一一的问题，因为王婧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诺，王婧来了。”姜一一指着门口说道。 　　林铎起身，假装去后厨帮忙了。 　　刚刚到的王婧也是一脸迷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林铎躲着自己。 　　“林铎怎么了？” 　　“他生气了。”姜一一嘴角含着笑。 　　“莫名其妙。”王婧也觉得奇怪。 　　“怎么了？” 　　“他最近在学校见到我也不打招呼，见我就跑，说着要一起回来，结果自己先跑回来了。” 　　“这不就是躲着你吗？”姜一一去拿了个甜品给王婧。 　　“对啊，躲着我。” 　　“婧婧，你是不是有些喜欢的人了？” 　　“对啊。”王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正巧被走出来的林铎听见了，林铎的怒气值又上涨了。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还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林铎看似在擦桌子，实际上在偷听王婧和姜一一的聊天。 　　“追我的人好多，我只能用这个理由搪塞了，天天拒绝也很累的，好不好？”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害，美女的烦恼，你不懂的。” 　　“没有就没有，非得骗人。”林铎小声的嘟囔：“吓死我了。” 　　王婧回头瞪了林铎一眼，“我怎么吓着你了？” 　　林铎没再说话。 　　王婧是没有喜欢的人，可是这不是代表着，他也不是王婧喜欢的人？ 　　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来了一个问题，他还是得发愁。 　　他请教了唐陌。 　　“喜欢就说，坦白就好了。” 　　唐陌说完就挂了电话，只留下林铎一个人风中凌乱。 　　林铎和姜糖四目相对。 　　“我再不努力，可能就要和你一样了，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林铎抑郁。 　　姜糖：“滚。” 　　大概是因为林铎的这一句话，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姜糖都不理林铎。 　　“你干嘛老是躲着我？”王婧终于忍不住了，拦住了林铎。 　　林铎已经不是当年那一个只到她鼻尖的小男孩了，现在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长得也十分养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白不了，皮肤一直都是小麦色。 　　这也不妨碍他有很多的女性追求者。 　　林铎低着头，不说话。 　　“有事就说，能不能别支支吾吾的。”王婧最讨厌支支吾吾的人。 　　唐陌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眼前的王婧霸气的站着。 　　他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这一下子，两个人都愣住了。 　　王婧跑了，那个跑八百米都费劲的人一溜烟没影了。 　　“你别跑那么快，你的腿受不了！”林铎跟在她身后吼道。 　　王婧这才慢下来，气喘吁吁的靠着树。 　　“给我点时间。”王婧说道。 　　“好。”林铎点头。 　　这样的告白谁都没想到。 　　没有浪漫，没有观众，没有喝彩。 　　只是突如其来的，发自内心的实话。 　　这一回变成了王婧躲着林铎。 　　林铎找不到王婧，学校里遇不到，微信打电话也不回。 　　这并不能怪王婧，她遇见了闵申，尽管只是模糊的一面，在人海中，他又消失了。 　　“我见到闵申哥哥了。”王婧打电话告诉林铎。 　　林铎接到电话的时候以为是王婧想清楚了，紧张的不得了。 　　“找到了？” 　　“不是，我没来得及叫住他，我打算这几天在这里蹲着。” 　　她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着。 　　“好，你在哪里，我和你一起等。” 　　这么久以来，王婧一直没放弃找闵申。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到闵申，或许只是为了亲口说出那四个字。 　　两个人就那么蹲在街头，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就搬个小马扎，两个人守着。 　　“你们，要不要来一个棉花糖？”隔壁卖棉花糖的老大爷见他们从早蹲到晚，主动问道。 　　王婧看着那一团白花花的棉花糖，也有些嘴馋，伸手接过了棉花糖，转头自然地对林铎说：“付钱。” 　　林铎认命的扫码付钱。 　　大爷很好奇的问：“你们坐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王婧舔了一口棉花糖，甜丝丝的，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她将棉花糖伸到林铎面前：“你要来一口吗？” 　　林铎盯着被王婧咬过一口的地方，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咬上去。 　　这一口，分外满足。 　　王婧眼睁睁的看着林铎咬上她咬过的地方，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那么多地方，你咬哪里不好？非得咬我吃过的地方！”王婧适宜的想起林铎的告白，脑袋轰的一声罢了工。 　　“棉花糖那么大，你哪面朝我不好？非得拿这一面？”林铎也厚着脸皮说， 　　这就是怪她咯，就是说是她故意的？ 　　王婧说不过他，只能赌气把棉花糖塞他手里，气噗噗地坐着。 　　林铎一时间拿着棉花糖不知所措。 　　“小伙子，女朋友生气了，你还不哄一哄？”一旁的老大爷也开始着急了。 　　林铎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笨呢！唉！说点好话不会吗？”老大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甚至想要亲自上阵。 　　“不会。”林铎老实的说。 　　大爷激动的给了林铎一脑袋瓜子，“再不哄你老婆就要跑了。” 　　王婧听着大爷的话，控制不住自己，笑出了声，也不再生气。 　　“大爷，你就别说他了，他就是这样呆呆的。还有，我不是他女朋友。” 　　大爷有些尴尬，“嘿嘿，你不生气就行。不是一对哈？我见你们天天都在这里一起，寻思你们一起的。多有夫妻相啊！”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不该说，背过身子，轻轻地给自己的嘴巴扇了一下。 　　林铎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斑马线。 　　“真的吗？那我就勉强考虑一下他吧。”王婧瞄了一眼林铎的黑脸，有些沾沾自喜。 　　“考虑多久了？一直没个信。”林铎小声地埋怨。 　　“怎么，等一下都不可以吗？”王婧反击他。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找老婆也是一样的道理！”大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铎的肩膀。 　　林铎无语。 　　“我跟你说啊，我当年追我老伴的时候，那可是历尽了千难万苦啊！她可是我们村的村花，到她家提亲的人都排到了隔壁村，竞争对手那么多，我是怎么脱颖而出的？就是坚持不懈，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爱她的心！” 　　说起自己的老伴的，大爷情绪高涨，侃侃而谈他当年的英雄事迹。 　　“那是不是闵申？”林铎指着一个眼熟的男人说道。 　　王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身打扮确实是和闵申的风格很像，但，那不是闵申。 　　“不是。”王婧干净利落的否定了林铎，然后开始数落起林铎来：“你这都能看错？闵申哥哥长这样吗？这眼力怎么这么差？” 　　“穿着打扮很像啊。”林铎反驳她。 　　“确实是很像。” 　　“但是那张脸分明就不是啊。”王婧还是数落。 　　而后意识到这话不是林铎说的，循着声音回头看。 　　还是拿一张熟悉的脸，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看起来更成熟了，身着银灰色的西装，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王婧磕磕绊绊地说：“你，戴眼镜了啊。” 　　第一句不是问好，也不是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只会说他的变化。 　　“对啊。”闵申笑着回答她。 　　王婧的泪腺崩塌，一下子哭出了声，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间出现，就像是做梦一样。 　　闵申被连拖带拽的强行押回咖啡馆。 　　姜一一正坐在店里的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远远就看见王婧和林铎走来，他们身边似乎还有人，他的模样有些模糊，还很熟悉。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闵申，他正在走来，正如几年前，闵申在那些无数个普通的日夜里走来一样。 　　姜一一摇摇头，她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要戴老花镜的时候吧？ 　　“一一姐，你看我带谁回来了？”王婧半撑开门，“当当！” 　　“闵申？”姜一一看见他，才发现那真的是闵申。 　　“好久不见。”闵申说。 　　“好久不见。” 　　姜糖也跑了过去，蹭了蹭闵申的脚，轻轻地叫了一声。 　　“姜糖。”闵申弯腰抱起它，“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姜糖看在这么久没见他的份上没和他计较。 　　四人一猫聊了很久。 　　“吴老头呢？怎么没见他？”闵申一直没看见吴老头问道。 　　“去年，刚刚走。”姜一一说道，“当时想叫你回来的，可是联系不上你。” 　　闵申低着头：“葬在哪里，我去找他好好说说话。” 　　“海葬。走之前他说，他的老伴也是海葬，他想和他的老伴一起，死了以后可以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葬在一个暗暗的小格子里，太憋屈了。” 　　说起已逝的人总会有些伤感，他们心照不宣的换了一个话题。 　　“不说了，我得回去了，我女朋友等着我做饭呢。”闵申站起来准备和他们告别。 　　“有女友了？”王婧有些惊讶。 　　“我都快30了，怎么会还没有女朋友？难道我要打一辈子光棍吗？”闵申哭笑不得。 　　送走了闵申，王婧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他看起来过得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王婧曾一度担心闵申过得不好，但是看见他现在的状态，她知道自己多虑了。 　　闵申也有人陪伴了，自己呢？ 　　王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铎，打量着这个和自己从初中就认识的林铎，他们一路打打闹闹直到现在。 　　林铎和她对视上，王婧移开了视线。 　　王婧知道自己的答案，日久生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走吧，回学校了。”林铎说道。 　　“好。” 　　他们和姜一一告别。 　　林铎把王婧送到宿舍楼下。 　　“林铎。”王婧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我答应你了，但是你欠我一个告白。”王婧声如蚊蚁。 　　林铎僵住，过了好一会才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一般不骗人，特别是这么严肃的事情。” 　　林铎给了王婧一个浪漫的告白，在学校的操场上，在众人的瞩目下，灯光闪烁。 　　祝福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