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嘴唇将要触碰到一起时，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及时伸了过来，挡在了他的嘴上—— 　　 　　男人眼里是玩味的笑意，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心。 　　女孩在他怀里抗拒地动了动，屈起手指反抗他的亲昵之举，“你走开……” 　　 　　可是她如今的绵软模样，在男人看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的小花招。 　　但是他确实也低估了她的决心…… 　　 　　她咬了咬嘴唇逼迫自己不至于昏迷，使劲推搡着面前的陌生人，在挣扎间不小心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接着是眼镜落地的声音。 　　 　　她趁机从他怀里挣脱，摇摇晃晃地站起往门口走。 　　 　　她的力道并不大，男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捡起眼镜重新戴上，一步一步朝逃跑的猎物走去…… 　　 　　姜悦敏握紧了拳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在掌心汇聚了一块小冰棱。她攥着尖锐冰块，企图以痛觉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直到在手心划出深深的伤痕，鲜血从拳头滴落。 　　 　　在她刚握住门把手，打开一丝门缝时，身后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他的手臂从背后勾着她的脖子，凑到耳畔低沉说道：“你跑什么？” 　　 　　他直接勾着她的脖子往后拖，丝毫不顾她的死活，仿佛手中的不是人只是玩物。 　　姜悦敏只觉得一阵窒息，只能无力抓住他的手，痛苦地“嗯嗯”挣扎着。 　　 　　他几步就走回原点，用力将她摔回沙发，摔得她眉头紧锁，止不住地咳嗽，“咳咳……” 　　 　　男人一把抓住她受伤的左肩，不怀好意地使劲捏了捏，“好像是这里有伤啊……疼吗？哈哈哈……” 　　 　　“啊——”她痛得浑身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却没流一滴眼泪。 　　 　　他俯下身抚摸着她的脸颊，虚伪地故作担忧，“小可怜，好心疼啊，还跑不跑了？” 　　 　　而刚才开门这一下的动静，正好路过找人的黄在毅被吸引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看见微开的门缝觉得奇怪，便试探地打开了门。 　　沙发上的小小身影完全被前面的男人遮挡住，但是女孩惨厉却隐忍的叫喊声，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就在此时，他冲了进来，一拳抡在男人的脸上—— 　　“混蛋！” 　　 　　男人猝不及防被捶到地上，连带撞歪了桌子，杯子摔碎一地。他半天缓不过劲儿，眼镜也不知甩飞到哪里去了。 　　 　　女孩几近昏迷，手上还在流血。黄在毅看着心慌不已，叫了叫她的名字，“小敏醒醒，不要睡！” 　　她又闻到了那股清新的百合香气，顿时安心许多，虚弱地回应他，“阿黄……” 　　 　　他疼惜地握起她的双手，“是我！我在这里，我们马上离开这——” 　　 　　他刚要弯腰抱起女孩，那个男人居然站了起来，又一拳揍了回来，也捶在他的脸上。 　　 　　“唔——”黄在毅闷哼一声往一边倒去。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很快起了乌青，嘴角都流着血。 　　 　　那个人也不再以斯文伪装自己，露出奸邪的眼神，吐出一口血水，“狗东西，坏老子好事。” 　　 　　一向温和的黄在毅难得如此生气，“败类能有什么好事。” 　　 　　话没说两句，两人直接打了起来。一会儿互踢对方一脚，两人同时被踹飞，一会儿扭打着摔在桌上，把酒瓶杯子打得满地都是。幸好身上衣服不薄，碎片只是划伤了手而已。 　　 　　噼里啪啦的响声总算引起了路过的工作人员的注意，赶紧叫了人来把他们俩分开。在经理的一阵好说歹说后，他们终于没有再继续动手。 　　 　　黄在毅本来也无心再纠缠，只想赶紧带姜悦敏离开，那个男人当然也不希望事情越闹越大。 　　 　　“那个，打坏的东西，一共是八千七百六十元……” 　　 　　男人整理了下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到经理身上，在经过黄在毅时气愤地冷哼一声，然后高傲地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经理笑眯眯地说着，“谢谢老板！”然后带着一堆员工也退场了。 　　 　　无论如何，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黄在毅立马抱起姜悦敏离开了这里。 　　 　　已是凌晨时分，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连车辆也很少。 　　钱一薇自从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去医院后，也联系不上了，大概顾不上看手机。他给陈红柳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接，毕竟这会儿三更半夜的，肯定在睡觉。 　　 　　他一时不知往哪儿走，只能抱着她不停往前。 　　女孩意识仍然不太清明，但是她似乎一直在硬撑着没有昏睡过去。 　　 　　差不多在经过一处路灯时，她突然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 　　黄在毅怕伤着了她，只好小心地将她放下，“怎么了小敏？” 　　 　　她站不太稳，但是又不愿意被他抱着，一直在推拒他的手。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嘀咕，“不要睡……我不能……你走开……” 　　 　　他不希望她这么痛苦，可又不能松开手，只能轻轻抓着她的手臂，“没事的，好，不睡没关系……” 　　 　　她又攥紧了她的拳头，黄在毅注意到她的手又在流血，紧张地去掰开她的手，“怎么又流血了？” 　　掰开手他才发现，手心里竟然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女孩又握紧手，指甲嵌进血肉模糊的伤痕里，痛得她整张脸都皱起。 　　黄在毅惊慌失色，连忙去抓她的手指阻止，“不要这样！” 　　 　　她疼痛难耐地摇摇头，“不能睡，我不能……做错事……我不能做错事……” 　　渐渐地她缓缓睁眼，也不知她能不能分清眼前人是真实还是幻象，但确实是将心里话对他说出口了，“对不起……那天晚上，对不起……呃啊头好痛，手也好痛……我不能做错事……” 　　 　　听着这番话，黄在毅全身都僵了。他没想到那件事会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心理负担，果然姜悦敏还是那个姜悦敏，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爱。 　　 　　他眼泪哗哗地流，张了张手臂想抱她又怕弄疼了她，极其小心地弯腰搂住，在她耳边说道：“这不是错事，你没有做错事……你没有做错事小敏，是妖毒让你变成那样，不关你的事……” 　　 　　眼泪失控地掉落，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就算妖毒没有发作，那也不是错事，这是很正常的，是因为你有点喜欢我，你想抱抱我对吗？”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也湿润了，情不自禁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他手掌轻抚她的头发，“是啊，就像现在这样，你只是想抱抱我……我很高兴哦，这才不是错事。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也想拥抱你，你也开心好不好？” 　　 　　她的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胸口，双臂也紧了紧，唯有一耸一耸的肩膀表示着她正在哭。从一开始的小声抽泣到后来的放声痛哭，她越哭越觉得酸楚，越想越伤心。 　　 　　貌似是迷药的药效退了不少，她哭了会儿反而清醒了一些。 　　她一边哼哼哭着，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我……喜欢抱着你……呜呜……” 　　 　　黄在毅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托着那颗毛绒绒的后脑，看她这个样子心都要化了。他所珍惜的女孩子，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都在受伤，她时常拼命偶尔逞强，可是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从不轻易展示在别人面前。 　　 　　他佩服她的勇敢坚强，也心疼她常常独自舔舐伤口，他珍爱她的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喜欢抱着你，最喜欢你了。” 　　 　　脑袋从怀里钻出，她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他。小脸哭得稀里哗啦的，神情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柔弱委屈，她刚一张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师父不要我了……” 　　 　　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耗费了她许多勇气。她又想起那天被赶走的画面，害怕又难过得打了个寒颤，眼泪扑簌簌地掉，“呜呜我师父，不要我了……他赶我走，我没有家了……我怎么办……” 　　 　　黄在毅疼惜得不行，弯腰捧着她的脸，不停帮她擦着眼泪，“没事了没事了，怎么会这样……”他也很费解，为什么那个师父总是害的她伤心难过？这种怪人算哪门子养父，教她养她却又不关爱她，还经常做些伤害她的事，哪有这样对待孩子的父亲…… 　　 　　可是很明显姜悦敏非常在乎那个师父，他又不能说他不好，还不得不帮他找借口，“他怎么会赶你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哭得眼睛鼻尖都红红的，抽抽搭搭地说：“他说，他说不要我这个徒弟……他喜欢金水当他徒弟了……他不要我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也没有师父了……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黄在毅满眼心疼，深呼吸一口气忍着眼泪，叫她的名字时声音都在颤抖，“小敏……不会的不会的，下次我陪你去找师父好不好，我帮你一起问问他，他肯定不会不要你的，不离开你不离开你……” 　　 　　得到他的耐心安慰，女孩算是情绪稳定了些。 　　虽然哭得泪眼朦胧，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她仰起脸，眼泪仍在滑落，一手还抱在他腰上，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擦去他唇边血痕。 　　 　　然后她心地重新钻进他的怀里，脸在他胸前蹭了蹭，低声啜泣。 　　 　　他想起外甥女小时候受了委屈也会这样跟他撒娇，就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说：“都哭成小花猫了，师父见到都要认不出来了……他说，嗯？这是谁呀，是我可爱的小徒弟吗？怎么哭鼻子了，不漂漂哦，女孩子笑起来最好看啦~”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又马上扁了扁嘴，小声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将女孩包裹进自己的外衣，声音里全是溺爱，“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最厉害的女官大人。” 　　 　　夜深人静的街头，两人抱了很久很久，暖色的路灯在他们身上镀一层柔光，将相依的影子拉长。 　　姜悦敏在他怀里沉默良久，久到他都能听见两人渐趋一致的心跳声。 　　 　　她忽然声音沉闷地说：“我会的。” 　　他也语气轻柔地回应：“好，我相信你。”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黄在毅抬眼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的一切都那么宁静美好，就想立马分享给她，“小敏，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怀中人没有任何反应，他低头瞧了眼，女孩竟然抱着他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乖巧得像个小宝宝，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悄悄说道：“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 　　 　　黄在毅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又试了试打车软件，终于等到了有人接单。他将女孩抱上车，先带她回了他家里。 　　 　　把她安置在床上躺好后，他拿来急救箱，简单给她处理了下手心的伤口。可能是因为她不是普通人，伤口恢复得也比常人快，这时候伤痕已经愈合不少。 　　 　　亲眼看见她安心入睡，确认不再惊醒后，他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大早，他是被连环电话铃声吵醒的。 　　电话那边的陈红柳着急地问他大半夜找他什么事，吓得他一睁开眼睛就打了过来。 　　 　　黄在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脸上又肿又痛，简单给他陈述了下昨晚的事。 　　 　　“什么？！”陈少急得差点蹦起来，“你没搞错吧黄在毅？你还跟人打架？！你二十五岁才到青春期啊，还学人家打架？你自己什么身体条件你不知道啊？” 　　 　　他被吵得一阵头疼，“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哼，有事还来得及吗……你都没觉得视力障碍影响你发挥了吗？可以啊你，胆子够大的。” 　　 　　他叹了口气，自知说不过对面，只好妥协，“情况紧急，那肯定救人要紧嘛。” 　　 　　对面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也不是说大哥不支持你英雄救美，就是吧，你又不擅长武力，还是早些帮手多点保障好。毕竟你从小骑个自行车家里人都全程护航的，不放心啊主要是……再说了，你看你这么打多吃亏啊，都让他一只眼睛了，下次注意啊。” 　　 　　他无奈地笑笑，“知道了知道了，有劳你操心了……”其实陈红柳也就比他大一个月而已，还总是以兄长自居。 　　 　　“既然没事，那你继续休息吧，你昨晚没睡多久吧？对了，我妹妹呢，也还没醒哦？” 　　 　　他疲倦地眨了眨眼，“没听见动静，我一会儿去看看，等等——什么时候又成你妹妹了啊，叫这么顺口？”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轻快许多，“诶怎么就不是了，人自己都管我叫红柳哥哥，我可不得回应一句！” 　　 　　黄在毅顿时脑子清醒不少，开始急了，“人家那是礼貌称呼好吧，你别自作多情乱叫妹妹！” 　　“啧啧，你酸了。” 　　“我酸什么啊？” 　　“你别狡辩了，我还不了解你？” 　　“你好好说说——” 　　 　　“笃笃——” 　　正当俩人吵吵闹闹时，响起两声敲门声。 　　 　　黄在毅立马捂住手机话筒，抬头问：“是小敏吗？” 　　门外人轻声回答：“是我，我听见你房里有说话声，你起来了吗？” 　　“哦，你稍等一下……”他拿起电话悄声说，“还有事，先挂了。”然后匆匆忙忙下床去开门。 　　 　　忽然的“嘟嘟”声让对面的陈红柳措手不及，他嫌弃地看了眼手机上那个名字，“挂断得可真是毫不犹豫啊……算了，谈你的恋爱去吧，我出门了。” 　　 　　门一打开，两个人站在房门内外互相看着对方。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对视过，深深的一眼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两人身上都受了些伤，一个形容憔悴一个脸上挂彩。 　　姜悦敏看着他的伤，微微抿起嘴对他笑了笑，“我帮你疗伤吧。” 　　 　　黄在毅看着她过分消瘦的身影，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有满脸心疼。 　　在她伸手贴在他的脸上时，他却握住了她的手，他摇摇头，“你太累了，不要再为我花费力气了，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轻轻收回手想了想，对他说：“那你等我一下。” 　　“嗯？”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转身走回客房，提了昨晚放在那儿的急救箱出来，直接走进了他的房间。 　　 　　姜悦敏把箱子放在床头柜上打开，一回头发现他还傻站在门边，神情无辜地问：“你怎么不过来？” 　　他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近，“哦，我过来……” 　　 　　黄在毅走到她身旁，被她拉着坐在床上。她拿起一瓶活血化瘀的药，用棉签蘸了些许，动作轻柔地擦在他的脸上。 　　 　　她的脑袋凑得很近，看他的眼神也很专注。这个距离近得能看见她脸上的绒毛，竟让他感到一丝紧张，屏住了呼吸不敢动一下。 　　 　　虽然他们以前也有过亲密举动，但每次不是惊心动魄就是神志不清，像这样平静地靠近却是第一次。 　　 　　这样柔和温婉的姜悦敏，也是他第一次见。 　　如今的她在清醒时，也愿意在他面前完全卸下防备了。小刺猬终于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向他交付所有信任，疲惫可以告诉他，软肋也可以告诉他。